第五十五章
穆离确实豁出去了，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小师叔要是决意躲着她，她就有胆死给他看！
整整三年，困在塔克拉玛干交界处，出来之后外面早已天翻地覆，她听到的却是小师叔的死讯。
倘若一开始事情已成定局，她可以强迫自己接受；可事实不是这样，刑天的事情积压成疾，现在小师叔还给她施压，穆离这次不想再忍受这些，她今天必须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唉，你这性子，有时候真耿直得令人无奈……”熟悉的感觉重现，散入沙粒的魂力之中，唐戊的叹息响起。
“小师叔……”穆离两行血泪冉冉，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本以为再也撑不住，今天要在此魂飞魄散，好在绝情的小师叔并没有绝情到底。
“现在什么也别问，老地方见……记住，只能你自己来。”熟悉感如潮水般褪去，来的快，去的也快。
穆离还想说些什么，那股维系却已经彻底断开。不得已，她只得先停止散魂，事实上再这么下去，可不仅仅是死亡这么简单。比死亡更惨的，是魂飞魄散。
且不提江怀川，就连一向沉稳的云易，都觉得穆离的行为是在自杀。好几次他几乎按耐不住，想要打断这种自残的行为，可理智不许他这么做，因为云易很清楚，贸然打断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江怀川不敢上前打扰穆离，却不自主地在不远处来回踱步，期间还不停地碎碎念。
云易被扰得十分不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张嘴这么能说？”
“哦，那你现在知道了。”江怀川面色平静地点点头，不以为然地指指跪在不远处的穆离，“那丫头说我昆仑第一贱嘴。”
“你好像很得意？”云易面部抽抽，他已经无法理解江怀川的脑部构造了，难怪那个跪着七窍流血的穆离能跟他同窗二十多年，这俩人简直绝配。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江怀川对一动不动的穆离扬了扬下巴，“你看看她跪的那壮烈姿势，死到临头还装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为革命捐躯的英烈。”
云易：“……”
事实上，穆离确实苦逼了。之前不管不顾，现在的状态貌似有些覆水难收——散出去的魂面积广，距离也远，自己好比塔克拉玛干的细沙，似乎无处不在……这种状态看上去好像很牛B，可是她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如何聚魂，更重要的是……
妈的她的身体到底在哪里？
穆离的意识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她的意识里并不存在具象化的物体，这就好比电脑里的数据库，所有接收到的信息只是一串代码。
此前穆离从未有过这种经历，为了寻找到小师叔，她凭着直觉散魂，建立起沟通的桥梁。现在好，沟通的目的是达到了，可是她也‘回不去’了！
穆离这才后知后觉，这种状态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领域，‘不正当的操作’所带来的后果，很有可能会让她永远迷失在这种状态之中。
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穆离心里苦，但有苦说不出。
“她到底在搞什么鬼？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什么鬼也都应该搞完了吧？”江怀川吐槽得口干舌燥，消停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又坐不住了。
云易也觉得蹊跷，他只知道‘散魂’这种能力，非神念强大而不能为。
自主控制魂魄聚散，能壮大一个人的‘神’。就云易所知，整个昆仑山上，只有地清道祖能做到‘动念间神魂来去自如’。没有强大的神念，胡乱散魂无异于找死，起先看到穆离的状态云易也觉得讶异。
现在看来，穆离的情况很不对劲，然而明知道不对，且不说帮她，想要弄清一二也无从下手。
这么‘高深’的东西，云易也没有接触过，只是略知一二；而江怀川这个半吊子，更是指望不上。
眼看事态朝着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俩人却只是束手无策，不由愈发急眼；而这时候，洗头白发的刑天施施然出现了。
刑天四处顾盼间，慢慢往这处靠近。他先是‘不经意’地扫了云易与江怀川一眼，然后一闪身，出现在穆离身边，一掌往她天灵盖拍去。
那劲头可不小，俩人提醒的话还为来得及出口，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几乎没噎死过去。
穆离整个人摔倒下去，几乎被这一掌拍进沙子里，云易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江怀川冲了出去，竟然——
揪着刑天的衣襟，大声咆哮：“你他妈干什么！”
让人惊讶的不只是江怀川的举止，刑天居然没有闪躲，也没有把他拍飞出去，而是任由江怀川揪着他的前襟‘河东狮吼’。
江怀川仍不解气，丝毫不惧，抡圆了膀子握紧拳头，直往刑天脸上招呼。
这下刑天可算有了反应了，他偏头避开这一拳，然后扯开江怀川的手，将他推出去，不咸不淡道：“原来你倒还关心她的死活，如果这样，之前又为什么对她说那些伤人的话。”
江怀川被刑天推得连退出四五步，但也没有摔倒，云易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神十分怪异地审视刑天。
自打穆离与这个白头发的人一同出现，这二人的所作所为总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一开始云易只觉得疑惑，当然现在他仍旧疑惑，只是这种疑惑，是因为刑天的举止。
世人皆知，黄泉客就好比是一切‘罪恶’的源泉，可现在，云易眼睛里所看到的，推翻了他从前对黄泉客的认知。
穆离显然是与这白头发、名叫刑天的黄泉客为伍，是不是因为她……所以这个叫做刑天的，不愿意伤害她的‘朋友’……亦或是，这个叫做刑天的，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云易心潮翻涌，而江怀川寸步不让，与刑天对持。
却道穆离到底如何了？
刑天的这一掌拍下去，原来并不是要致她于死地，而是通过神念沟通，在她的脑子里留下了一个‘坐标’，令茫茫没有方向的穆离，终于找到了一个聚拢的点，慢慢回魂。
穆离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刑天同救世主一般驾临，给她指出正确的方向，可以想见，当时刑天要是让她抱着他腿喊爹，估计她都不会拒绝。
但穆离没想到，自己浑浑噩噩醒来之后，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个光景，就看到江怀川与刑天两个剑拔弩张的场面。
“喂，你们不是吧……”穆离挣扎着爬起来，气喘吁吁地坐直了身体，有气无力地劝道，“有话好说啊，不管什么事情，一起坐下来谈谈怎么样？”
江怀川听到她的声音，不由一愣，视线从刑天脸上挪开，落在穆离血痕干涸的脸上，表情如梦似幻：“你……没事？”
“本来没事，但你们要是动手，我估计可能会有点事……”穆离心说你们要打起来，我不可能坐视不理吧？然而我动手阻止，刚刚回魂的身体还十分孱弱，铁定受罪。
刑天却不理会这些，皱着眉头走到穆离面前，蹲下来盯着她的面容端详了一会儿，开口道：“浑身无力？”
穆离点头。
刑天又问：“脑子里像是有无数小钢针在扎，感觉发麻，却没有痛感？”
穆离继续点头，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好厉害，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咋什么都知道……”
刑天不由分说，双手穿过她的腋下与腿弯，打横将穆离抱了起来：“保持灵台清明，别睡过去，你的情况很糟糕。”
江怀川一直在旁看着，现在刑天明显是要把穆离带走，他没工夫计较刚才对话里的内容以为着什么，只是拦住刑天的去路：“你要带她去哪？”
刑天本没有必要解释，他要走，这里没人拦得住他。
但他看清江怀川眼里不易察觉的担忧，还是顿了顿，淡淡开口：“救她，至于去哪……无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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