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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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传来“嘟嘟嘟”。
还好，他挂了，希望他没听见。
谢天谢地！
可是，他确实听见了！
从放在副驾驶位的外套里掏出那个红色的小盒子拿在手里把玩。
打开，夜色的黑暗依旧遮掩不去钻石的光辉。
他记得那个早晨，她说她更喜欢简单的指环，于是他找到她喜欢的那个品牌的设计总监，专门定做了将钻石嵌进指环里的婚戒。
参与设计的反复修改，偷偷套量她手指的尺码，专心致志地跟师傅学习并亲手刻字到戒指内面……
本来想等一切都处理妥当后再挑一个好时间送给她。
好像，没必要了……
同意离婚的话已经说出口，覆水终是难收。
京年随手将精致的首饰盒丢进前面的储物箱，“啪”的一声关上。
无力地看着前面，眼里看到的似乎都是孝和与俊佑在一起可能发生的各种画面。
各种画面……
连她在几层都不知道。
按下车窗，毫无阻碍地上下打量着这栋黏住了他爱人与他兄弟的建筑。
面无表情。
京年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摩挲着戴在左手小拇指上的指环，不时地来回贴着手指旋转。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动作已经成为了他的标志。
思考的时候会这么做，心有怒火的时候会这么做……想她的时候更会这么做，太想的时候，也会放到嘴唇上亲亲，只是没人看见过。
不管怎样淡定地反思都改变不了他“大男人”的事实。结婚的时候以为是为她好，于是闪电一样娶了她；决定离婚的时候以为是成全了她想要的幸福，于是轻而易举同意了。在他心里，一直都觉得他们就是相爱的，仿佛不爱才是不正常，于是从不说爱，能做的直接就做了。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她开始越来越确定他不爱她。他开始渐渐以为她爱他只是一种习惯，并不是真的。
是我太相信你，还是我太自信？
闵孝和就是季京年的软肋！
老婆，为什么你一定要抓着我的软肋给我出难题？我该拿你怎么办？成全你，还是选择对不起我自己？
是你嫁我嫁得太盲目，还是我错了？
从小就互相折腾，大了还是互相折腾，结了婚也没停止折腾，没折腾出点什么来，倒是越折腾越糟糕。
京年没有办法将目光从楼宇挪移。
楼上的灯光越来越少，过了多久，没得计算。
疾雨再次袭来，豆大的雨滴打在他的脸上才惊醒他的放空。
深深地望了一眼依旧坚强地亮着的那几扇窗，尽管不知道那些窗的后面是不是她。
长长叹了口气——
世人都知道我季京年是渣男。闵孝和，如果有一天有人问你为什么要和你的“指腹为婚”离婚，你只管说是因为我太渣就好。你等我二十几年，后面的一辈子，你依旧可以清清白白地去做别人的老婆，我来替你背负世人所有的指责！也不枉你爱我一次。
夏天的尾巴，昼夜温差已经明显了。深夜里突来的疾雨夹杂着微凉的风。
京年连打几个喷嚏。
关上车窗，穿上外套，似睡非睡的，就这么一夜，过了。
楼上的两个人同样也是一夜没睡。
京年挂了电话以后，孝和六神无主地站在原地。
俊佑端着盘子出来，见她这副握着电话的痴愣模样就知道肯定有事。
“怎么了？”他问，尽可能委婉和轻松地。
她回神，搪塞说突然想到点事还没做，笑笑就应付了过去。
他的眼神毫不掩饰他的不相信，不过没追问，只是轻松地调侃她工作太认真，还没怎么样就先把自己往女强人的方向培养。
她也笑。笑过之后借口去洗手间洗手躲开了恐怕被揭穿的尴尬。
俊佑目送她进了洗手间后才看了眼她落在餐桌上的电话。
他料定她一定是与京年通电话，就是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想来误会一定是少不了的了。合计着什么时候找个时间跟京年聊聊，当真有误会的话也可以解释一下。
孝和再回来的时候红着眼睛，仍旧不肯多说一句。
俊佑也很绅士的什么都不问。
就像一切不曾发生。
尽管晚饭很和胃口，孝和也只是为了敷衍才吃了一点。
俊佑几次想说两句安慰的话，最后都跟着饭咽回了肚子。
不住地给她夹菜。
饭后，两人就在茶几上打开各自的电脑，摊开各种资料，一项一项数据地核对着，一条一条字句地审看着，勾勾画画，时不时地打个电话出去吵一下别人。
“这样来得及吗？”她还是有些担心。
“已经内定好的，你担心什么，现在我们做的只是让一切看上去更漂亮，没有瑕疵落人口实。”俊佑回答。
虽然给她吃了定心丸，她还是忐忑，整晚都心神不宁。看着俊佑聚精会神地忙碌，她有些不好意思：“剩下的我自己弄就好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大把事等你做。”
俊佑看完最后两行字，突然抬起头：“对，你要恭喜我才行！明天我订婚！”
比起俊佑仿佛是在说别人订婚的消息，孝和惊讶得合不拢嘴。她怎么也想不到明天就要订婚的人今天一整夜陪着她一起审项目书。
“你快回去，快回去睡吧，剩下的我自己搞定，天呐！”孝和整理着茶几上的文件，赶他回去。
俊佑很淡定，一看表，已经四点多了。伸了个懒腰，说：“算了，把这点弄完，正好吃了早饭回公司先安排一下你这事。”
孝和更是满心愧疚。
“我霸占了你宝贵的美容时间，希望老天不会惩罚我！”他开玩笑逗她开心。
“惩罚你给我做饭，你完成得很好，恭喜你！”她说。提起旁边的水壶给他续杯。
这一忙又是两个小时。阳光射进来，灯光顿时失去了暧昧。
整理完，俊佑先回隔壁洗澡换衣服了。
孝和也回房间洗澡换上一身新的套装。
早餐是昨天俊佑买好的，在微波炉里一叮，摆好，等他过来吃过就一起下楼上班了。
次日一早，阳光明媚，绝然不像昨天那样天昏地暗，连树叶也泛着春天一样的新绿。
京年睁开眼，先看侧前方。
楼门口照例静悄悄。孝和同俊佑的车还停在不远处。
昨晚来得太晚，又伴着风雨，没太注意这个小区。借着晨光四下欣赏，看起来不错。
看来他们是真的在这过夜了。
一开始就已经认定的事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守一夜，到底是想证明自己的这顶帽子究竟有多绿，还是想找一个借口说服自己再争取一下挽回。
思前想后，只是更加觉得自己是一个笑话！
调整了座椅，挂档，落手刹，准备离开。
事情就是这么让人无奈。
系安全带的空档，俊佑和孝和正好走出楼门。
两人并肩而行，说着话，穿着与昨天来的时候不一样的衣服。
所有的理智瞬间爆炸瓦解！
按了一下喇叭。
孝和看见京年的一霎那，心脏剧烈跳动，就快要从肚子里挣脱出来了，紧张得忘记了要强作镇定。
俊佑也很意外，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想到昨晚孝和接到的电话，心里暗叫不妙，这下怕是误会解释都说不清了。
京年拉起手刹，开车门下去，径至走到他们面前。
见他满脸胡茬，微红的双眼，孝和怀疑他是不是在这等了一夜。
“你，回来了？”她窃窃地问。
京年没理她，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俊佑一拳！
孝和倒抽一口气！
“你干什么？”说着去看俊佑的脸，担心着他这样挂了彩要怎么去订婚，“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京年一心只觉得她是存心护着俊佑，尤其是在他面前护着另一个跟她过夜的男人！要知道他们一起生活了一年多，他为了照顾她的感受，饱受禁欲之苦！
一想到这些，心里更是怒火难抑。
抬起拳头正要打第二拳，孝和推了他一把：“季京年，你疯了！”
京年抡起的拳头砸向自己的手掌，死死地盯着孝和。
她从没见过他这样愤怒的样子，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害怕，满心取而代之的全都是心疼！
“京年，”她想他一定是误会了，她想解释，可是，一开口——
“下午两点，民政局。”说完，京年转身就走。
他最后看向她时绝望哀怨的眼神直到很多年后都没有从她的记忆中消散。
她第一次看到他也有恐惧的时候！
心痛。自责。
孝和痴痴地看着他上车，看他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经过。
心被他的车轮带走了，她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
那晚他也是在她门外等了一夜，也是这样藏着血丝的眼，也是这样的胡茬。
什么都不用解释了。
没想到结束的这样惨烈！
“你不该顶撞他，让他打两下，气一出就没事了，这样一来更麻烦。”俊佑说。
“再麻烦也是最后一次了。”她说，有气无力。
“什么意思？”俊佑心里差不多有了答案，但是始终都不敢相信他们真的会走这一步。
“你这样怎么去订婚？”她转开话题，问。
“正好，托你们的福，有理由推了这餐饭了。我本来还发愁这么难吃又推不掉。”他说。
“对不起。”孝和说。
“要送你吗？”他问。
“不用。”说完，上车走了。
路上收到俊佑的信息：这事不能怪京年，是个男人遇见这样的场面都不会有他那么好的“涵养”。回头等他气消了，解释一下就好了，他也不是油盐不进的人。你们之间闹了什么矛盾我不知道，如果要是因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非走最后这一步实在是可惜。有事给我电话。
孝和只回了句：真对不起，我代他向你道歉！
他回复：你说代替就代替么？
孝和难免忐忑，不知该如何回复。
不过他说的没错。
道歉是一种态度，不是谁都能被代替。
想代替一个人是需要资格的。
她还在揣摩要如何回复，俊佑又发来信息：既然你能代替他给出态度，就不要和他计较了。两个人一起这么多年，情深意重，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呢？不至于非闹到民政局。
孝和没有回复，先去了公司临时通知大家开会，将昨晚与俊佑一起奋战的成果拿出来讨论，获得一致通过。散会后直接回了闵家取结婚证和户口本。
两个人一个在旧时闺房里盯着小红本默默垂泪，一个坐在“新房”客厅的沙发上盯着小红本黯然伤神。
她想找点什么来缅怀一下，翻来翻去才发觉结婚以后，除了那块被放在小房子的手表，他再没送过她什么礼物。结婚以前，再以前，以前的以前，好像也没送过什么正式的礼物。
原来礼物还有帮忙储存记忆的功能！
失望。
结婚证上的照片，她笑得灿烂又天真，他也在笑，只是笑得比较内敛。
原来他也在笑！
拿出手机做一遍又一遍地拍着即将失效的结婚证……
结婚证上都是她的眼泪。
这一次，没办法挽回了。
京年拿着结婚证，仔细端详着照片里的孝和。
她嫁给他的时候到底是有多开心才笑得这么灿烂？如今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是他做得太差劲了！
他反思着。深刻地。
如果可以多陪陪她，多哄她开心，多送她几样小礼物，她就不会跟别的男人共度良宵了吧。他想。
大多数人只知道京年看上去冷漠又自大，却鲜少知道他更善于反思自我，从反思中找出路。
可恨的是，这个人偶尔会发作一下贵公子的无所谓外加毒蛇，偏偏就是有本事让本来找到的好出路突然急转个弯冲进死胡同！
稀里糊涂地被指腹为婚，稀里糊涂地彼此折腾了二十几年，稀里糊涂地结婚，稀里糊涂地离婚。
算了，离就离吧，你落个清静，我落个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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