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下山的路上，一大片格桑花映入眼帘，细长的根茎，一朵朵红色粉色白色紫色的花搅合在一起，颇为炫彩夺目。
苏小小快步跑过去，激动道：“一直以为只有边关或是地势极高的地方才有这格桑花，这竟然也有，实在惊喜。”
顾易安跟了过去，“你，很喜欢格桑花吗。”
苏小小点了点头，想要说些什么，但似乎又有些纠结，不过最后还是开了口：“我…我儿时跟随父亲去过边关，在那看见过格桑花，听当地人说，这花又名幸福花，有追求美好和幸福的寓意，这倒是与我自己的心性不谋而合，所以便一直记到现在。这事，我从来没和别人讲过，憋了这么久，你倒是第一个知道的。”
“这么说，这也算我们俩之间的小秘密了？”
苏小小无奈的回看了他一眼道：“不知道，算是吧。”
顾易安蹲下身子，在花丛的左右张望，时不时摇摆不定。
苏小小道：“你在干嘛，找什么呢？”
顾易安没有回话，而是继续挑挑拣拣，左顾右盼，许久后才拿定主意，采了一朵开得最艳的红色的格桑花，转身拉住正在动来动去的苏小小，将花别在了她的耳后，做完一切还自顾自欣赏了一番，赞同道：“美花配美人，方才相得益彰。”
苏小小先是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着伸手去打他：“你又拿我说笑，就你话多。”
“是真的，我这人从来不说假话，红色娇艳，最是配你。”
苏小小脸色绯红，瞪了他一眼。顾易安看得恍惚了，眼前浮现出他第一见苏小小的场景，也是在一片格桑花海中，苏小小同旁人在嬉笑打闹，唯一不同的是，身边人并不是他。
顾易安刚入军营时，为了打磨自己的脾气秉性，把下头的工种所要干的事全干了一遍，什么搬弓箭，大刀，火铳，喂养战马，为它们洗澡等等全是亲力亲为。那天他刚在河边为一匹战马洗刷干净身体，牵它回马房，途中经过一片格桑花海，看见一位女子正在和婢女互相在头发上插格桑花，颇有一副不戴满不罢休的气势，那女子便是苏小小。待装扮好一切，戴着满头鲜花，在花丛中跳起了舞，活脱脱一位花仙子，微风吹过，轻纱飘动，明丽得让世间万物都失了色彩，蛊惑了地上的花草都好像在朝她低头，也彻底蛊惑了顾易安的心神。顾易安躲在树后彻底入了迷，连手中的缰绳都不经意松开。以前小时候，母亲哄他睡觉时，时常会和他说神话故事，但顾易安从来没有信过，后来长大些，他也见过神女画像，可自始至终，他都觉得这是人们的想象。可如今，他信了，他信这世上真的有神女，且这神女，还从画里飞了出来，飞到了他的眼前。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回军营的途中，顾易安说晚膳有惊喜。
这可彻底把苏小小的胃口吊起来了。所谓惊喜，就是顾易安带她也体验了一把他口中的畅快人生，用碗喝酒，用手抓肉，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说实话，那肉其实做的十分粗糙，草草撒了调料就扔到火里烤，也全然没有藏香阁的吃□□致，烤好了就拖到桌子上，堆成一座壮观的小肉山。可不知道为什么，苏小小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吃了好多好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到最后连顾易安都看不下去了，硬是把她拉到篝火边跳舞，美其名曰消消食。一开始苏小小还是压着性子，到后来酒劲上头，比谁闹得都欢，笑得像一个疯丫头，没了往日端着的姿态。众人只知今天的苏小小玩得极开心，只有苏小小知道，身体里那个最真实最原原本本的自己回来了。
回帐篷是顾易安抱她回去的，苏小小喝得太多了，连站都站不起来，最后只能窝倒在顾易安的怀里，小小的，双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虽脑子已经醉糊涂了，可嘴还不停的在那支支吾吾说些什么，像是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人听她碎碎念。
“我生的美吗？”苏小小迟钝地看着他，脸上出现困顿的表情。
顾易安点了点头，肯定道：“美，而且从小美到大。”
苏小小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道：“真的吗？你竟然跟我母亲说的一样，一个字不差。我母亲还说，小时候我们住的…住的…住的哪来着……反正就是我家那带，前前后后五条街，我是生得最好看的，嘿嘿。你都不知道，我母亲很好的，我小时候犯混事，父亲气的要打我时，她总帮我拦着，让我快点跑，而且她时常夸赞我的，就算一首曲子我学了很久还是谈得稀烂，她虽有点失落可却不生气，还反过来鼓励我，说…说是曲子太难了，现在谈不好很正常，等我长大就会了。那首曲子，我如今会了，还练的十分熟练，可她再也听不到了………若是母亲见了我如今的模样，会感到骄傲吗，我现在会得那样多，她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苏易安一直是默默地听着，时不时做出点回应：“嗯，一定会的。”
苏小小低头看了看自己，迟疑地摇了摇头，略带哭腔道：“算了算了，还是别让她看见了，现在的我那么不堪，她不会再想要我这个女儿了吧……”
顾易安愣了愣，道：“小小，旁人二十一岁的时候说不定还在和母亲撒娇，可二十一岁的苏小小已经能靠自己养活自己，为了学唱曲，诗词，也一定吃了不少苦，不光如此，你还温柔善良，处处为朋友考虑，你没有让周围的任何人感到不耻，你已经很厉害了，甚至胜过许多男子真的。我因认识你而感到骄傲。”
苏小小抬头看向他，眼泪啪嗒啪嗒掉，是吗？会骄傲吗？还从来没有人，还从来没有人跟自己说过这些呢，人们只会觉得，作为一个青楼女子，会得再多都是应该的，那是本份，可从来没有人在乎过自己为了学这些熬了多少个昼夜，吃了多少苦。或是都理所应当惯了，到了最后就连苏小小自己都麻木了。
苏小小勉强笑了笑：“可世人皆只在乎表面金玉，至于内里是不是败絮，哪还有这么重要，没有哪个清白女子会想去青楼，不过现在我也已经看开了，在这京城，能有我的容身之地，已经很好了，我知足了……”
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声音，顾易安低头去看，见她无意识地将头埋进他的颈窝，原来是睡着了。顾易安怕她着凉，加快步子往帐篷内赶，将她放在床上，帮她理了理两边的头发，盖上被子，才放下心。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人，顾易安情不自禁亲了亲她的额头，像呵护世间珍宝般小心谨慎，回想刚刚路上她说的那席话，面色凝重，目光中满是心疼。
这些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晚安。
https://www.bqvvxg8.cc/wenzhang/70568/70568608/897809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8.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