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信?恐吓信?威胁信?
江晚照吃了个桂花糕压压惊,擦干净手上碎屑,接过信拆开。
“……这位方大人脑回路可真是与众不同。”江晚照将信递给花痕,半晌无语。
毕竟任何一个成熟的政客都做不到直接让政敌地盘上的人写一部扳倒政敌的戏。
没错,这是一封求戏的信,方缪让种花居士写一部关于武将的戏,要求写那武将如何不尊皇命,飞扬跋扈,还苛待军士。
还给出种种细节,全部映射魏国公。
问题是就算种花居士没有明说自己是哪方的人,但她大咧咧住在魏国公女婿管辖的南阜,正常人怎么都要打个两三回太极试探试探,哪有这样上来就亮刀子的。
花痕大略看过信,沉吟片刻道:“方缪此人……向来以皇帝孤臣自居,平时行事我行我素,不会考虑太多。”
他放下信,看向江晚照:“而且,方缪行事向来重武力。”
懂了。江晚照无语。
一个合格的酷吏需要考虑这么多吗?不需要,毕竟他提出的要求要么做,要么死。
“可是写戏的人那么多,他怎么就找上了种花居士?”
花痕委婉道:“攸州百姓给种花居士立了祠。”
江晚照:……这该死的民心。
她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可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一出名,什么妖魔鬼怪都来了。”
花痕抿唇道:“你若是不想写不理便是,方缪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江晚照看他,看得花痕都有些不自然了,她突然坐起来道:“方缪要这戏想必要在军中唱吧?”
“应当是。”
江晚照眼睛弯起来,笑得有点蔫坏:“接!方缪可说了五百两酬金,傻子才不接。”
一则消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迅速蔓延。
“你们听说了吗?方缪过几日要在军中演一出戏,还是种花居士写的!”
京城某处茶馆内,几个文士打扮的男子凑在一处,表情愤愤。
“北狄眼看就要南下,方缪这群人当真一点大局都不肯顾。”
“可惜那种花居士,我原还以为是品行高洁的隐士,原来与方缪竟是一丘之貉!”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全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枉我之前还对他多有推崇,现在看也不过利欲熏心之辈。”
“果然和一群戏子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高人,之前你们推崇这什么种花居士时我可就提醒过你们了。”
“唉,还是冯兄慧眼如炬,小弟自愧不如。”
在其他地方,这样的场景频频上演,种花居士在文人间的地位瞬间跌至谷底。
但这些谩骂江晚照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骂种花居士,和她江晚照有什么关系。
今天天气甚好,江晚照愉快地决定下馆子。
就在她倚着窗户等菜时,花痕并几个男人一同进了雅间,看起来是他同僚。
花痕没有看见江晚照,几人你谦我让很是客气,花痕一张面若冠玉的脸在一群中老年大肚男里分外显眼。
江晚照没出声,她无意打扰花痕应酬。
但是等她这边菜上来时,江晚照一个抬眼,从还未关上的窗子里看见一列如花似玉身姿婀娜的美人排着队进了花痕在的雅间。
江晚照:……
不是,这什么操作?不在花楼宴请,跑酒楼来叫花娘?鸿寿楼老板同意了么?
江晚照夹起一块爆炒肥肠,愉快地决定晚饭时间适、当、延、长。
另一个雅间内的花痕婉拒往他身边凑来的花娘,正略有些不适地皱着眉,突然觉得后背一阵莫名的冷风吹过。
他没将这突如其来的冷意放在心上,对面一脸憨厚的中年男子向他敬酒,他用袖子挡着,只略略沾沾唇,心中暗道失策。
那看似憨厚的中年男子便是新来的南阜通判,姓白名乞生,从头到脚都一副和气模样,一点精明样都没有。
但因为他是方缪推荐的官员,花痕一直多有提防,因此数日倒也相安无事,这次白乞生在鸿寿楼宴请同僚,花痕不好推拒,谁知他竟然直接叫了花楼的花娘来。
这些花娘有一半都在往他身上凑,摆明了冲着他来的。
“贤侄莫要拘束,”白乞生长得像田垄上半蹲的农夫,此时挤眉弄眼做一副暧昧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朝廷命官,更像开隔壁寡妇荤段子的老光棍,“这些花娘各个美艳,听闻贤侄尚为娶妻,怕还不知道此等极乐是何滋味吧?”
一群人顿时哄笑开,个个都开始调侃花痕。
封建社会的官员,对这方面可不乏经验。
花痕心中不适,又不好翻脸,他本就是空降南阜,廖通判一走,他在这边根基不深,行事不好过于强硬。
白乞生看着花痕不动如风的样子,一双圆圆的眼睛微闪了闪,倒酒的花娘往他身上倒,被他不易察觉地避开。
花娘倒酒的手顿了顿,低眉顺眼地坐直身子,心中那勾个客人赎身的想法暂时被压下去。
其他人完全沉浸在暖玉温香中,哪里察觉到几人细小的动作,白乞生一抬眼,习惯性眯眯笑的眼睛便看见花痕若有所思的视线。
他心中一惊,没想到这年轻人的观察力如此敏锐,于是偏过视线就着花娘的手饮一杯酒,做足了轻浮姿态,边喝边招呼花痕。
花痕也移开视线,越发觉得这新来的白通判身上矛盾重重。
酒过三巡,眼见着其他人喝得晕乎,差点露出丑态,花痕找了个借口就要走,白乞生笑眯眯将他送到门口。两人道别后,白乞生回身打发了花娘,骤然失了温柔乡,同僚酒意上头,不满地抱怨,白乞生连连道歉,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他坐在圆桌中间,三两句劝酒的话出口,气氛顿时又热闹起来,推杯换盏间话头便换过几轮。
而另一边,花痕闻到自己身上被沾染的脂粉气,眉头蹙得更紧了。他急着回家沐浴,步伐略快,却在走到楼梯处时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
他抬起头,往视线来处看去,猝不及防便看见江晚照笑嘻嘻的脸。
花痕:……
他心里直打鼓,一瞬间慌得差点踉跄一步摔倒。
还没等他说什么,就看见那扇红漆的窗啪的一声关上。
花痕:……完蛋,更慌了。
顾不上其他,他连忙小跑到江晚照的雅间外,轻敲门。
江晚照也没晾着他,门打开让他进来,阴阳怪气道:“呦,这不是花大人么,花大人平时日理万机,想必颇为劳累,不知在那温柔乡里可休息好了?”
“江姑娘你听我解释……”花痕张口结舌,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毕竟那些花娘可是实打实的,现在他要说自己没做什么,空口白牙谁会信。
他身上可还一股脂粉味呢,人赃并获。
江晚照便眼睁睁看着花痕鼻尖上一滴汗啪的一下坠落,整个人慌得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她忍了忍,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听到她笑了,花痕的神情顿时一松,这才恢复平时沉稳的样子。
江晚照招呼他坐下,递给他一双筷子:“吃点东西吧,刚才是不是只顾着喝酒了?”
花痕接过来,崭新的一双筷子,心里就有些发窘,又有些欢喜:“江姑娘早便来了?”
“嗯,我看着你们进来的。”
也看着花娘进去的。这句话江晚照没说,要是说出来花痕真要把脸埋进菜里谢罪了。
虽然现在也没差多少就是了。
江晚照岔开话题:“那些都是你的同僚吗?”
“是的。”说到正事花痕顿时正了神色,“今日是新来的白通判宴请我们。这位白通判为人和气,常常破费。之前几次在花楼宴请都被我推了,这次是在鸿寿楼不好再推,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来,也怪我没提防。”
江晚照给他夹一筷子菜:“这是铁了心要使美人计,他在哪里打听的消息,怎么会觉得你好美色?”
花痕顿时高兴了:“我也不知,之后若是他的宴请,我就全都推拒了。”
“不过,”他一顿,若有所思道,“我总觉得这位白大人可能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怎么说?”
“这位白大人,据我所知是先帝朝的进士,寒门出身,在偏远县城当了二十多年的知县,前几年终于熬够资历升了官。方缪疑心病重,他升官之后才搭上方缪,没多久竟然就成了方缪心腹,直接被安排到南阜来。这样一个人,行事怎么都不应该这样浅薄。”
“你的意思是对方在藏拙?”
“还不确定,但很大可能是。”
江晚照并不了解官场上的事,虽然她觉得方缪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过花痕的推测肯定比她以为的靠谱。
花痕又与她说了些朝堂上的事。
花痕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他说,江晚照托着腮听,眼睛亮晶晶的。
他一时没忍住,说得便有些多,等他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经说到严丞相大街上拿棍棒把不肖子孙撵出三条街。
他一时赧然,毕竟君子不言他人是非。
可是江晚照看着他,那双潋滟桃眼里满是期待,于是他不过停顿一瞬,下一刻便与江晚照说起严丞相家中那几个纨绔子弟的丰功伟绩来。
一顿饭用了好长时间,等离开时花痕还有些不舍。
两人走出鸿寿楼,天色已经微微暗下去,鸿寿楼前的灯笼亮起来,发出微弱的光。
鸿寿楼前停着几辆马车,两人出来时,花痕同僚们的酒局也刚散,小厮们搀着烂醉的官员上了马车,白乞生在其中招呼着,在那张过分憨厚的脸的加持下,看起来像极了热情的烂好人。
两人没立即出去,站在角落里看着几辆马车四散而去之后,白乞生站了会儿,突然一辆马车走到他面前,白乞生似乎有些惊讶,他掀起帘子坐进去。
帘子被掀起来的瞬间,江晚照看见一个穿白衣的年轻女子,容貌与白乞生有几分相似,不是连萼那样惊人的美貌,却也是如画的女子。
但与和气的白乞生不同的是,这女子像是一块清凌凌的冰雪,眉眼里都是清冷。
大概江晚照的目光存在感过高,女子往这边瞥来一眼,像是冬日枝头积雪落下来,猝不及防落进后领。
车帘落下,马车缓缓启动,江晚照有些惋惜:“那是白通判的女儿么?”
这墙角牢不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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