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最后的梦想
“苏简，我看新闻了，你们医院是不是有很多医生被感染了？你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我过几天就回来了。”楚远鹤的长途电话也打了过来，声音有些不安。
“没有没有，我很好。记者总是喜欢小题大做，只是有几个同事不舒服而已，平时也会有医生生病啊！”苏简尽管心里潮乎乎的，但还是不能说实话，免得他分心。危急时刻，还是楚远鹤真心关心她。她感动极了。
“苏医生，你快来啊，有个病人蟾妄发作了！”一个护士喊她。
“哦。远鹤，我要去工作，不跟你说了。”苏简急忙挂断电话，奔到病房。
这个病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满嘴胡话，站都站不稳，还想拔胳膊上的输液泵。两个护士急忙拦住他，苏简也上去帮忙，顺手把手机放在病床旁的的桌子上。
病人才不管她是谁，发作起来连亲生儿子都不认，更不要说她了。他开始动手打护士，试图冲出病房。
“冷静一点！”苏简也知道他不会听进去。
病人说着胡话，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外扔。
“喂，我的手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苏简眼看着自己用了三年的山寨手机，在走廊的墙上摔成了几瓣。
终于，在几个人的齐心协力之下，终于给狂躁的病人推进了镇静剂。几分钟后，他总算安静下来了。
“可惜了这个手机，跟了我好久。”苏简惋惜地看着怎么也摁不亮的屏幕。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苏医生。等隔离接触了，出去让男朋友给你买个新的。”一个小护士安慰她。
出去？她还能出去吗？苏简苦笑。一向乐观的她，竟也开始怀疑了。
医院里健康的医护人员越来越少。每天都有同事出现症状，一检查，十有八九被感染。也有该来值班的医生护士，以各种理由不来医院工作。苏简他们的工作越来越繁重，经常每天要工作近二十个小时。
终于一个人的时候，苏简喜欢抬头仰望星空。
秦天骆不知道干洗店的票据在哪里，他怎么取衣服呢？冰箱里牛奶就快没有了，他要是没有牛奶喝，会躁狂发作乱骂人的。他已经够胖了，千万不能睡觉之前再偷吃饼干啊……她老是不由自主地担心他，越想越着急。
苏简，你怎么这么贱？她骂自己。已经不是他的保姆了，你又不欠他的，干吗老是想着那个混蛋的事情？他明明说过，让她不要再回去。就让他没衣服穿，没牛奶喝，胖成相扑手好了。这些统统不关你的事！把他从你的脑子里赶出去！
没有了手机，苏简仿佛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反正和工作有关的联络，可以用科里的固定电话和传呼机。整日忙得团团转的她，也没有多少时间给外面的人打电话。这个二十一世纪的高科技通讯工具，原来离开了也不会死。
小小病毒越来越猖獗，每天都有病人死去。这种病毒最终都会侵犯中枢神经系统，所有的激素、抗生素、抗病毒药都试了一遍，但均收效甚微。苏简他们这些小大夫，整天处理情绪障碍、意识障碍的病人都忙不过来。主任的眉头始终没有解开。病原体一天没有找出来，真凶继续逍遥法外，病房里的病人就仍在生死线上徘徊，医院就一天不能解除隔离。
“主任，3号床用的新药不起作用，要不要加大剂量？他已经开始出现短期记忆障碍了。”苏简小心翼翼地征询主任的意见。虽然不愿意承认，她也感觉到，主任已经黔驴技穷、无法可施了。
“不必了，这已经是最大的安全剂量。再加大剂量，就引起心律失常了。”主任无奈地摇摇头。
“那我们怎么办？”
主任沉默了。他走到窗前，背对着苏简。
“小苏啊，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啊？”苏简糊涂了，不知道主任为什么这种时候问这种无关的问题。
“我是说，谁都有没有完成的梦想吧？你的梦想是什么？”主任转过身，冲她凄然地微笑着。
“我uff0duff0d我还没想过……”苏简说的是实话。之前给秦天骆当保姆的时候，每天累得没有时间逛街、看电影，更不要奢谈梦想。
“你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想去爬玉龙雪山。你也知道，医学生的考试一门接着一门，我总想考完下次考试，放假了就去。可是放假又有放假的事情做，而且我没有钱。于是我就想，等毕业工作了再去。然而，工作了，连完整的双休日都没有，更不要说跑那么远去爬雪山。就这样，这个梦想一拖再拖，直到现在也没实现。”
“主任uff0duff0d”苏简慢慢明白了，主任是在告诉她，他们也许永远出不去了。
“人生短暂，不要以为你总有很多时间，可以把梦想推到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明天。如果想做什么事情，想完成什么心愿，现在去做！”主任又转回身去，抬头看窗外的夕阳，有种视死如归的悲凉。
苏简的心凉到了冰点。这些天来，她第一次感到寒彻骨髓的恐惧。
她要死了吗？她还年轻，还没有结婚，还没有出过国，还没有当妈妈……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做，难道就要跟这个美丽世界saygoodbye了吗？她不甘心！
她一直这么努力，这么辛勤地工作，任劳任怨。她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她一直对所有人微笑，为什么上苍对她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在隔离区里，每天和传染源打交道的，是她？为什么整天面对生死考验，和死神擦肩无数次的人，是她？就因为她是医生吗？
她努力呼吸着窗外的冷空气，竭力忍住泪水。她忽然想起了那晚，烛光中的华尔兹。秦天骆专注的眉眼，温柔的怀抱，温热的体温，让她的视线变得恍惚。该死！她怎么又想起他？
她想起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了。
有一次，秦天骆抱着一本美食杂志追着她说，有一种神秘果做的蛋糕。那种蛋糕不用加糖，单是用神秘果磨成的粉，就可以烤出甜味。奇怪的是，神秘果本身是没有任何味道的。那种甜味，传说就是幸福的味道。他说了好几次，让苏简给他做那种蛋糕，还从网上查哪里可以订神秘果。苏简虽然也向往这种传说中的神秘果蛋糕，但总是因为嫌麻烦，不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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