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改变了苏菲世界的历史
如果我能改变历史 ，我首先要回到公元249年，阻止司马懿的政变 ，因为历史已经证明 ，他的后代荒颓无力，不能建立一个强大的王朝以避免不堪回首的五胡之乱 ；之后，我会去唐高祖武德九年 ，揭穿李世民抢班夺权的阴谋，我不认为用道义的破产换来的所谓盛世是什么地道货；第三 ，我要去杀掉兀术，用这个杂种的血祭拜众神，让北宋，这个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王朝持续下去！
呵呵，我幻想自己成了上帝 ，但如果上帝做这些事儿 ，也许他只需反转高平陵政变的结果就够了……。
但是，即便历史真正被这样改变了 ，也绝不会出现我期待的情况，它将面目全非，让我们不能理解 。或许更有趣的是，当今的人类，完全是另外一批。而我们这些人，全都被刷新掉了 ……。
我正坐在沙发上想事情，只见窗外有一只蝴蝶飞了过来，它闪着淡蓝色的荧光，围着我飞了两圈，又飞出了窗外。
“好漂亮的蝴蝶啊，这即使在美丽的蝴蝶泉边，都没有见过！”我被它吸引，不由开口赞叹，起身走到窗边，寻觅它的踪迹。
“先生，记住你同Caref签订的协议，千万不能改变历史！”我的耳边又响起珍妮的声音。
“不会的，珍妮。不会的……。你在哪里？这儿有只漂亮的蝴蝶，你过来看看好吗？”
“可我调取了你的脑波分析图谱，先生。看得出，你要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想做的事情，就是改变历史吗？哈哈，我没有那么疯狂。”
“先生，改变苏菲世界的历史，一定会出现无法预见的结果，甚至会波及到人类世界，你要明白！”珍妮的声音依旧清柔，但语气似乎变得有些严肃。
“哦，是吗？珍妮小姐。我只想同波罗先生探讨他那伟大的推理过程，这可以吧？哈哈。”
“好吧，先生。千万别感情用事！再见。”
珍妮中断了谈话。
她似乎预见到了我对路易斯动了恻隐之心，不厌其烦地提示我 ，绝不能干涉苏菲世界的历史 ，否则后果难料 。但此时我觉得，她变成了一个喋喋不休的老太太 ！
路易斯小姐是林内特的女佣，在克里斯蒂编织的故事里，她已经被杰基灭口了，但在苏菲世界，这似乎不是故事，而是即将发生的现实。这个女人挺可怜 ，又不是那么坏 ，林内特又拖欠她工钱 ！凭什么看着她死呢 ？
不，她不能死，我要去阻止她犯错误！另外，奥特波恩太太，那个喜欢鳄鱼味儿的女作家，她也会因多米诺效应而躲过一劫了。
我对这里的过去 、现在、未来再也熟悉不过了，我知道那事儿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发生 ，于是我走出客舱，直奔路易斯的房间，我知道她在哪里 ……。
“路易斯小姐吗 ，请开门儿 ，这儿有你一封信 ，刚到的。”我敲了她客舱的门，随便编了个借口让她把门开开。
“天这么晚了，你是谁？”客舱里传出了女人的声音 ，是路易斯。
“船上的管事 ，刚刚收到一位先生写给您的信，色布雷让马上交给您。”
“好吧 ，请稍等 ，先生。”路易斯礼貌地回了一声。
不一会儿，门开了，路易斯站在门口，她睁着大大地眼睛打量着我，白皙的脸庞有些消瘦，隔着夜色，也能让人感觉到淡淡愁容。
我暗自为她叫苦，她给别人充当情妇，忘了亚当和夏娃吃了那苹果，便再无快乐……。
“路易斯小姐，我是新来的旅客，这儿没你什么信，我那样说，是为了见你，告诉你相当重要的事情！”时间不是很多了，我不等她反应，开门见山，语速加快，“杰基知道了你要敲诈，马上来给你钱，趁机干掉你！你听着，千万别要她钱，更别背对着她，否则你死定了！”。
路易斯愣在那里，她好象不知我在说什么。
“记住，千万别要她钱，更别背对着她！”我挑重点重复，然后把她推进客舱，关了舱门，迅速离开。
我走到我客舱门口，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手怎么也伸不出去，整个人好象被定住了，我使劲地试图挣扎，但无挤于事！周围突然变的死一般得静，时间仿佛停滞，我突然又听见汽笛的鸣响，但很奇怪，那声音怎么断断续续，好向被什么东西堵住，很难发出。突然，一切恢复如常，那咄咄怪事又奇怪地消失了……，我来不及多想，立刻跑入客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口地喘气，等我缓过来，突然觉得口喝，我在茶几上拿了茶壶，往杯子里倒水。就在我倒水的瞬间，那怪事又出现了，我跟本动不了，我突然发现那倒出的水，竟然停在半空，再不往杯子里流……！吓得我想扔掉那茶壶，可无济于事，一切都凝固了！真是见鬼了，我感到巨大的恐惧，好像中了格林德沃的魔法！
突然，我又听见了那断断续续，好象怎么也发不出来的汽笛声，大概五分钟后，一切又恢复如常……。
我快要疯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瘫坐在沙发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个鬼地方！
过了一大会儿，那可怕的怪事没有再发生，我逐渐平静下来。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门的响声，我累及了，躺到床上不敢动，生怕那怪事再找上门来。我猜那脚步声及推门的声音，应该是杰基小姐发出的。如果路易斯不是太笨，她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会防着杰基，杰基应该没有得逞吧。还有刚才那怪事，就象一切都卡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明天就见到波罗先生了，同他谈什么？我正胡思乱想，盯着对面的沙发，突然间，那沙发从我眼前一下子消失了、我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吓得我从床上跳了起来，沙发确实不见了！还没等回过神来，我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房间的前面似乎也发生了什么，我猛得扭头一看，写字台也消失了！我强压恐惧，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想拉窗帘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见鬼，我跟本找不到窗户！还有那间盥洗室，突然也没了！倾刻间，整个客舱变成了一间空荡荡的完全封闭的房屋……！还好，灯还亮着，因为有灯光，我下意识地望向天花板，我的天！灯也消失了……，没有灯的灯光是多么的诡异，这儿成了鬼屋……。
没错！杰基肯定没得逞，路易斯没有死，奥斯波恩太太也不会死了，可历史改变了，我违反协议了，闯祸了，把系统搞砸了，一定是这样！不然不会有这些怪事……。我忽然平静下来，做如是思考。我开始呼唤珍妮，可得不到回复。
我眼前突然又出现了那只美丽的蝴蝶，它微闪蓝色的荧光，绕着我飞了一圈儿，突然间，这只蝴蝶放出万道霞光，渐变成一个漂亮的女孩儿，飘然而立……。这是位大气优雅的姑娘，眨着大大的眼睛，似乎是从童话世界中走出的公主。
原先飞入客舱的那只神奇的蝴蝶，就是这位公主般的姑娘。
“你好，格伦特先生，我是你的助手珍妮。”这个长相如玫瑰公主般的姑娘开口对我说话了。
“啊？你是珍妮！没想到，你是位漂亮的公主，还这么神奇！我正要找你，太好了……”我的恐惧感顿时消失，终于见到了这个未曾谋面的助手。
突然，我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一定是在哪儿见过，没错，就是她，布鲁塞尔大学见到的那位超凡脱俗的姑娘！
“我在布鲁塞尔大学见过你，对吗？”
珍妮微笑着点点头。
“但上次你不是说，系统规定不能轻易现身吗？”
“是啊，先生，在布鲁塞尔，我没有暴露身份啊……”
珍妮莞尔一笑，似乎带有几分神秘。
犹抱琵琶半遮面……。
“但就目前情况而言，我必须让你见到我，先生。”
“原来如此！珍妮，你告诉我，这儿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有那些怪事儿？”我焦急地问她。
“先生，我多次劝告你，可你不听，由于你改变了苏菲世界的历史，造成Caref核心系统瞬间宕机，苏菲世界面临崩溃！刚才的不良体验表明你所在的时空节点，运行出现障碍。”
“我也这么想，但没料到如此严重！可问题是，这里既然是一个完整而独立存在的世界，我为什么不能阻止在这个世界将要发生的谋杀呢？”
珍妮的大眼睛闪着光芒，一眨一眨地看着我，我好象置身于童话世界。
“人类创造苏菲世界的时候，考虑了好多事情，尤其是我们的历史，人类制定了‘不可改变，不能干涉’的原则，明确了苏菲文明和人类文明必须拥有相同的历史框架。”珍妮开始娓娓道来……。
“说下去，珍妮。”
“苏菲世界是一个截然不同的量子世界，构成这个世界的物质基础只有电子、光子等基本粒子和能量。所以，运行的机制同人类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但出于某种对未来的忧患感，人类要求苏菲世界的历史，在形式上，一定要同人类的历史，尤其是人类文明出现以后的历史保持一致，也就是说，我们一定要同人类拥有相同的过去。”珍妮极有耐心地向我解释。
“哦，珍妮，苏菲世界就是人类对自身历史的再创造，对吗？”我继续问她。
“不，先生。这不意味着，苏菲世界就是人类创造出的对自身的虚拟，那样做是没有意义的。一方面，人类要保证人类历史当中那些确定的、已经被‘测量’过的历史，绝不能有丝毫改变。你们将这部分历史的内容转成逻辑代码，写入苏菲世界运行机制的基本物理层，不允许有任何改变。如果被强行改变，就意味着苏菲世界运行机制的崩溃；另一方面，没有被‘测量’的历史，允许人们自由改变。”
“被‘测量’过的史？什么意思？珍妮。”我又听到了一个新的名词儿。
“它是这样定义的，历史上一切公认的，有史可查的、有档案记录而被确定的、无可争议的事件，都被认为是经‘测量’过的历史，比如爱因斯坦教授出生与去世的时间、广义相对论发表的时间等等，都有明确的史料，无可争议！这些确定性的事件，都被认为是被‘测量’过的历史。而没有被确定的某些细节，比如爱因斯坦有关相对论的论文，究竟是投向哪一个邮箱，当时的邮递员是哪位等等，这些都是未经‘测量’过的，没有被确定的历史。”
“但是……，珍妮，我并没有改变任何已经发生过的，被‘测量’过的历史啊？”珍妮的话使我疑惑，“我改变的是小说中、电影中的故事情节啊？”
珍妮委婉一笑，“人类在定义苏菲世界历史的时候，发现所有小说、影视、戏剧等虚拟事件的定量值，已经和真实的可记录的历史的定量值等量齐观，可以把它们看做一部离散的、出自人类想象力，但更为有趣的‘历史’。为了让事情简单化，让苏菲世界的历史更加丰富多彩，所以将这部分由想象构成的‘历史’同真实的历史做了拟合。”
“与真实历史，即被‘测量’过的历史没有冲突的，就在逻辑上认为是真实的；而明显与真实历史相悖的，我们的核心逻辑会对内容做出修正，把所有的冲突屏蔽掉，或者直接剔除。所以，在人类世界中被想象出来的事情，只要不与真实历史发生冲突，在苏菲世界中就被看作真实的、已被‘测量’的历史，不能改变。” 珍妮讲得有些抽象了。
我听得有些发晕……。
“珍妮，好象哪里不对，既然苏菲世界的历史，也就是人类世界中被‘测量’过的、‘确定’的历史不能改变，那么克里斯蒂女士在某年某月某日发表小说《尼罗河惨案》，这当然是被‘测量’过的确定的历史，对吧？但在苏菲世界里，小说里的故事确却成了真实发生的历史，匪夷所思！这本身不是已经改变真实历史了吗？”
“不是这样，先生。” 珍妮的大眼睛又朝我忽闪了几下，“苏菲世界同人类世界在运行机制上是不同的，我们这里，没有宏观和微观之分，所有事件，运行机制在物理上是基于量子力学的，所以我们的世界，当然允许不同的可能性并存，也就是说，苏菲世界的历史，是可以分岔的，但对于人类观察者而言，只能观察到符合经典力学的事件，也就是人类只能观察到一个历史。比如说，你去拜访克里斯蒂老婆婆，那么波罗先生一定只存在于她的小说里。主机将会遍历核心数据库，调取底层逻辑，生成一个时空节点，这个时空节点，将以克里斯蒂女士为中心，向外无限延伸，还原她的一生。这个时空节点里，永远找不到现实中的波罗。但你现在所处的这个时空节点，尽管有波罗，但是不存在她的创造者克里斯蒂女士，因为系统一定要剔除对于人类而言的逻辑混乱。明白吗？先生……”珍妮说着，眼里闪出一丝调皮，她知道她所讲的，普通人一时半会儿明白不了……。
“啊，分岔的历史，头一回听说！你们既然允许历史分岔，那么我为什么不能改变它呢，分个岔不就行了吗？”
“Caref每分出一个历史，需要在瞬间消耗太多的系统资源，这就好比150亿人口的人类世界，人口数量突然翻倍。一定会引起世界负载不堪的！虽然Caref核心系统无比强大，但也难以应对瞬间几何级数增长的运算量爆棚，所以我们必须限制历史的分岔，在当前情况下，不能随意改变历史。”
“好吧，珍妮，明白了。以后不再意气用事了，我会严格尊守规则的！”我向珍妮做出保证。
“好的，但故障难以很快排除，格伦特先生，Caref将在下来的15分钟之内冻结你的逻辑资源，我也将被冻结，你将暂时不能和我联系，直到Caref主机排除故障，你的逻辑资源恢复为止。”珍妮又眨巴眨巴她那大眼睛，似乎流露出离愁别绪……。
“哦，珍妮，为什么要这样，是惩罚吗？”
“不，先生，是执行必要的优化，让这个时空节点运行顺畅。”
“能留下来吗，珍妮，留下来帮帮我！”
“再见，格伦特先生……”
珍妮看着我，荧光一闪，又变回那只蝴蝶，拖着缤纷的轨迹，飞走了……。
君问归期未有期，不知她何时再飞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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