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烛影斧声
杨教授打了个电话,过了片刻,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大概两个男的是考古学家和宋史研究专家,那名女性则是化装师,他们对着我指指点点,商量了一阵,然后出去了,又过片刻,他们拿了几个盒子走了进来,打开盒子,里面是宋代宫庭相关的衣物和行头,还有一个仪器,我从未见过,不知道是什么,但见那名女化装师拿起它,对着我的脸晃了一下,我感觉有些温热,只那么一下,她就说装化好了,我转向马克沁,想让他看看效果,但他仍呆坐在那里,面无表情,这家伙咋了?平时挺活跃一个人,在他老师面前怂成这样?我便不再理他。
杨教授办公桌的对面,有一个镜子,我走过去,看着镜中的我,已经不是“我”了,那张脸,海下全无根跟须髯,光滑油腻,如施脂粉。真他妈让人哭笑不得!
随后,那两名考古学家让我脱下外衣,换上宋代宫廷的宦官服,然后又把那个行头给了我,我一看,是只漂亮的木质盒子,他们说是用来装食物一类的。
等这一切彻底齐活,我再走到镜子前一看,好么,真是惨不忍睹……。
杨教授看着我,竟也没有什么表情,他示意马克沁,再公文柜里取出一个手机样的东西。
“那么,年轻人,你该起程了……”紧接着,他按了一下他那类似手机的玩意儿,原本光滑的地面突然向上突起一个方形的大理石台子,台子上出现了把颇为奇怪的转椅,那转椅的底部,各种线缆杂乱地缠绕着,他让我坐到转椅上。
“小黄,现在一切就绪,全人类的命运就拜托给你了,心要硬,活要利索!啊?”这是“杨老板”最后的叮嘱……。
一切就绪?如此复杂的科技,时空隧道,前期准备就这么简单?唉,也许大道至简。
“你准备好了吗?”杨教授问我。
“准备好了!”我坐在转椅上,觉得挺舒服。
“别,别急!任务完成之后,我怎么回来呢?”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他们要管送不管接怎么办?急得我一身汗!
“哈……,这你不用操心,”教授笑了,“我们有个自动返回系统,时刻追踪你的信息,任务完成之后,它会瞬间送你回来。”
“嗯!”我对他点点头。
突然,我的眼前变得一片黑暗,这种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似曾体验。我霎时想起,在瓦迪哈勒法和波罗先生谈话时,突然被苏菲世界送回家里的那种可怕的黑暗!
瞬间,黑暗便消失了,我跑进了史书当中,成了一名时间旅行者。
淡入我眼帘的,首先是飘着大雪的夜幕。按史书,此时应为农历十月下旬。天气颇为寒冷,我抱着食盒,一身宦官模样。环顾周围,都是亭台殿宇,无数的灯光从这些殿宇中透出来,照亮四周,这儿便是东京汴梁的皇城。宋代风格的建筑,非常漂亮,但规格适中。毫无半点奢华铺张。我面对的正前方有一座宫殿,显得大一些,颇为华丽,宫门紧闭。通过窗纸,可知里面灯火通明。稍稍走进一看,宫殿上方,悬着一个镶金的牌匾,上书三个金色的大字,“福宁宫”。好家伙,我这是到了赵匡胤的寝宫了,这要是被抓住……,吓得我赶紧躲向周边黑暗之处,我躲在一角落里,向四周观察动静,只见由福宁宫的左侧,缓慢走过来一个人,身躯瘦小。等他走得近些,看清楚是个老头,走路还有些颠簸。再仔细看,此人的穿着,竟与我相同。原来是名老太监,我看他年纪老迈,身才单薄,紧张的心情变得稍缓。那老太监朝着我这儿走过来,我看躲不过了,索性从角落里出来,迎上前去。
等到了他身边,我躬身抱拳,“见过公公!这么晚了,还要伺候官家,好生辛苦!”
“恁是何人呐,如何从未见过?”老太监一口的汴梁官话,眯起两眼,打量着我。
“禀公公,小的唤作吕二郎,家住城东散金牌楼,是宫里新选来伺候官家的,上月刚净了身子。”
“哦,新近的猴仔子。伤口利索了吗?咱家却如何未听陈公公提起啊?”老太监眯着眼睛,眼神儿似乎不好使。嘴唇不停抖动着,观他表情,好象并未起疑心。
我未见他起疑,胆子顿时变大,“哈哈,小的年幼,这伤口合的也快,只静养半月有余,便全无大碍了。小的听说,陈大人近来索事颇多。只恐忘了告知公公。他特意吩咐小的,宫中事杂,颇少人手,令小的多多主事,替公公效犬马之劳。凡辛苦操劳之事,公公且歇着,交与小的办便是,公公只在一旁教导。”
老太监听罢,喜笑颜开。“难得你晚生后辈有这等孝心,看你这模样儿,也似个伶俐的,如此,早早历练也好!你须知这宫中的规矩,可不能犯了,须好生伺候。虽说官家待下人宽厚,但这皇宫大内,毕竟禁忌甚多。恁新来的杂厮,更须时时谨慎才是,凡有不明之事,不可擅自做主,定要吱声,你可记住?”
我没想到,竟如此顺利地蒙混过去,赶紧对他说,“不劳公公费心,公公的话,小的全都记住了,公公若大年纪,身体多疾,不妨去将息,有事交给小的办吧”。
“哈,你这小猴仔子,倒是个长眼力架儿的,今晚官家与晋王夜饮,屏却一切人等,官家不招乎,绝不可进去,须仔细伺候着,不可出半点差池!若有差池,仔细你脖子上那八斤半……”
“哦……,小的知道了。”
“若有急事唤咱家,到南院即可。”说罢,那老太监一颠儿一颠儿的走了。
“中!天雪路滑,公公仔细着……”
这就是一国之君的后宫,防犯竟如此松懈,管理竟如此疏漏,可见开支几何。今晚应是太祖最后一夜,大宋开国不过十余年,况天下尚未大定,北面有虎狼之敌,燕云之地未竟。唉,他赵匡胤的禁地,竟如此疏散!似乎天下承平日久,宫墙之内,可以高枕无忧。是缺钱缺人手吗?赵宋王朝,历史似乎对其不公啊。
雪越下越大了,我扮做小太监,在雪地上来回地踱步,不时忘见福宁宫的窗纸上有两个人影晃动,像在推杯换盏,这一定是赵匡胤两兄弟,传说中的“烛影斧声”正在我面前上演!倒底怎么回事儿,我将有幸目击。但一想起此行肩负的任务,不免有些烦恼,杨教授的意思是,我目前所在的历史,已经掉链子了,只有杀了赵匡胤,才能把这段历史接上,用他的话讲叫“打通路径”。他是什么逻辑,我不懂。学术权威,有话语权嘛!但我真不想这么干,如果我面前是朱皇帝们或努尔哈赤这样的部落首领,允许我会很痛快……。
就在这时,福宁宫的门开了,从里面前后走出两人,皆着便装,离远看不怎么清楚,只见前面那人,身材高大一些,手执一利斧,闪闪发光,无疑,这就是一代雄主赵匡胤!那位紧随其后的,肯定是其弟晋王,以后的太宗皇帝赵光义了。
我装做职班的宦官,想办法接近一些,还好,他们没注意我,似在欣赏雪景。
此时此刻,在四面宫灯及漫天飞雪、一地银装的映衬下,我终于清楚地目睹此开国二圣的天颜了!太祖皇帝,身高大概一米九左右,身材胖大,面色稍黑,二目如炬。一身英雄气概,让人惊叹不已!晋王赵光义,也是仪表非凡,气宇不俗。兄弟二人,长相颇为相似。
“好雪!好雪!”太祖大声说道,其声如洪钟。
“陛下须防风寒,可入内再添衣棉。”晋王一旁叮嘱道。
“哈哈哈,朕戎马一生,南征北战,平定诸方,出没于矢石交错之际,如入无人之境!些许风寒,能耐朕何啊?”太祖笑道。
“晋王,今晚可尽兴否?”太祖看着晋王,笑着闻了闻他身上的酒气。
“多谢陛下!臣蒙此恩,当肝脑涂地以报也!”赵光义望着太祖,一躬到地。
赵匡胤似乎来了兴致,举起手中的利斧,对着茫茫雪地猛砍几下。
“廷宜,朕自登基以来,内修政理,外防北患,轻徭役、重农桑,制禁军以驭武人,倡柬疏而励文士,今天下方盛,北虏,可席卷而定!”太祖手指北方,气概可吞山河!
“然朕年已过五旬,虽说正值壮年,而于事,多感力不从心啊……”太祖的心情又趋沉重,“若北不定燕云,实我华夏之巨患也!”赵匡胤望着手中的利斧,紧锁双目。
“陛下须静养身体,北面有事,臣,请为陛下当之!”赵光义再次躬身,语气十分坚定。
“燕云未竟,卿可以当否?”太祖看着赵光义,眼中似乎流露出期待。
“臣,鞠躬尽瘁,有死而已!北事不平,臣誓不见陛下也!”赵光义说着,跪倒在地,眼望太祖。
赵匡胤看着他,再次举斧斫地。
“啊……!”,太祖突然大叫一声,扔掉利斧,手捂胸口,踉跄跄靠于宫墙之上。
雪下得更大了,鹅毛漫天。
“陛下!”赵光义大惊,赶忙站起,扶住太祖。
“我大宋,始自朕起,不可……杀戮言官!”太祖吃力地站着,他明显剧痛难忍,用力抬起头,眉头紧索,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
“朕立碑为誓,士大夫上书言事,俱不可杀!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太祖强忍剧痛,盯着赵光义。
“臣,尊旨……”赵光义大哭。
“前者,五十余年,武人为祸,宰割天下,你方唱罢我登场,事不可复矣!”太祖气色稍缓,“文官乱政,事犹可济;武人乱国,社稷危哉!”
“陛下之言,臣谨记!”赵光义大声说道。
“好做!好做!”话音未落,太祖骤然昏迷。
“兄长!”赵光义惊慌失措,连忙背起太祖,急步进入福宁宫…… 。
那掉在雪中的利斧,闪着金光,很快被茫茫的银装覆盖,它不能再闪寒光,震慑北方,这注定使华夏民族,终将倒在蒙古人的铁蹄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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