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目标四十二
“打包一份间八鱼刺身，谢谢。”说完，弥生在吧台边坐下来。
今天她没有去竹寿司，而是换了一家，想着让云雀都尝尝然后选出最喜欢的寿司店。
柔和的灯光打下，整洁一新的店里不单单只有她一个人。
“亲爱的，我们吃这款你最喜欢的好不好？”隔着两个座位，男人搂着女子的肩膀。
“好啊好啊！很久没吃了呢！”偎靠着男人的女子笑容洋溢着幸福。
作为一只单身狗，坐立不安的弥生突然后悔自己在这天这时来这地了。
晃动着手中的茶杯，玄米茶特有的清香盈鼻扑来，带着热度的蒸气熏着双眼。
弥生有些神思恍惚，周围的一切渐渐地朦胧，仿佛回到了穿越前的那个中午。她还在为了回转寿司的价格咂舌，又对第一次用日本小茶杯喝茶感到惊奇。
那时，她不用操心什么，不用考虑什么，甚至幻想着以后能找到一个对她好的男人，不奢求高大，不要求帅气，不用很有钱。只要能给予她安全感，她愿意去操心柴米油盐酱醋茶，愿意从头开始学做菜为他洗手作羹汤。传统又简单，求的是现世安稳。
但是最后啊，那个远去的夏天，仅剩树上聒噪的蝉鸣。
她抓着杯子发愣，低头忙活的店主忽地仰起脑袋喊了一句：“臭小子又跑去哪里鬼混了？！”
“跟山本武去打棒球了。”方才进门的小男孩应着。
“又输了吧？赶紧过来帮忙，”店主音量降低，“以后你可是我们伊藤家这家店的继承人。”
男孩小声嘟哝了一句，准备进店后面的工作间，眼神扫到她，动作顿住了。
“请等一下……云雀阿姨！”弥生付了款正站起身，就听到有人喊她，那声“阿姨”让她差点没反应过来。
伊藤家的那小子奔过来抓着她的手，双眼涌出的兴趣，浓厚得甚至可以称作“八卦”，拽着她往角落的座位走：“我们聊聊吧。”
“诶？”弥生脑子慢了一拍，她怎么觉得这小孩也是一副小大人的姿态。动漫世界里的人那么多早熟的吗？！
“你……您是云雀恭弥的母亲？”他显然是确定了，只是形式地问问确定一下。
她点点头：“是啊。”
接下来，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五秒。
没、没有话题，所以喊她来是做什么的？弥生依旧不在状态。
对面的伊藤垂着眼皮不知自个在想什么，眉眼纠结起来，然后再掀起眼皮：“那个，嗯，你……您觉得自己儿子怎么样？”
“当然是个好孩子啊，”不晓得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斟酌一下，弥生选择回答，“还当上风纪委员长了呢。”
对方瞪大眼睛，像是没料到她的回话，反问：“可是他打架啊。”
“优秀的人总是会招人嫉妒的，”深明大义的弥生眺望窗外，“有人欺负他当然要打回去啊，打架这个问题绝对不能吃亏！”
“可是这样类型的不招人喜欢，”他靠在椅子上，“不就有人说他目中无人吗？”
一听到事情扯到云雀身上，弥生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是说，有人觉得他自大，站在高处也总是装逼，”他咬字清晰，“仗着自己武力高就欺负人，比街上的那些混混还要可怕。”
“既然你们这么想的话……那当面告诉他啊！去啊！！”这种语气算什么？这种口吻算什么？还不是在背后嚼舌根，随意地歪解别人！突然失了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趣，冷着脸，握紧的双手紧紧地下压，才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她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任何人射向云雀的冷箭。
为什么要这么说恭弥呢？他做了什么事吗？
如果只是因为他的与众不同……凭什么自己做不到，就去指责做到的人，拿自己的要求去要求他人这么做呢？
就是一个外人，有权看，有权评论，却没权命令别人按他们意图做事吧？！
知不知道把一个人养育成人是很难得啊？！有本事自己来试试看啊？！
怕自己做出什么失态的事，弥生早在说完话的时候就出了寿司店。
感觉到自己在流眼泪，可是不记得那些眼泪是怎么流下来的，她只好面对着墙壁使劲擦。
委屈吗？她委屈什么呢？伤心吗？她又为什么伤心呢？愤怒吗？愤怒的话她为什么不去发脾气？
别人就这么明明白白地在她面前指责云雀恭弥，他还是个孩子，所以她分明感觉到是自己被人狠狠戳着脊梁骨。
内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不断地冲击弥生的防线，她需要一个出口，心中似乎形成一道魔障，她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
已经多久没有这么想要宣泄自己了呢？已经多久没有这么哭了呢？
做饭的时候被溅起的热油烫出了水泡，因为送孩子去看病晚了被医生责备，不懂得日本的一些行为习惯被目睹了的大妈批评，洗衣服没弄清楚布料结果缩水染色了，本来怕虫子结果还经常摸到蔬菜里的大青虫……
现在一看，她还真是失败啊。而且她居然差点把这些都给忘了，明明只有她知道，如果她也不记得的话……
弥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坐在居酒屋里面的。
灯光有些晃眼，空气里流动着浓郁的饭菜味和香醇的酒味。在这种氛围下，即使是熟人的脸都显得陌生，仿佛相隔着极远的距离。
你总是在嘲笑电视里用酒买醉的那些人，但到了失意的时候，你才会感同身受，恨不得一醉方休。
真热啊，空气熏得人热泪盈眶。
居酒屋灯火通明好似不夜城，而不管发生了什么，时间照样流逝，黑夜照常到来。
在街道上寻了好久都没有发现踪影，手机那头一直响着“嘟”声却没人接听，抱着试一试的侥幸态度，转悠着的小身影往回跑去。
也因此，他总算找到了那个失踪大半天的人。
“你去哪里了？”云雀恭弥那双眼睛含着怒意。
“嗯？”坐在门前，双手抱膝的人把脸抬了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没有扎起的发如流水般滑落下肩，白皙的脸颊透着不自然的酡红，一缕发贴上微微翕开的唇，吐息绵长如线，周身弥漫着酒精的味道。
皎洁的月色混着昏黄的路灯光，勾出她半明半暗的面庞，可谓是摄魂夺魄的明艳。
这么一个美人迷茫且毫无防备地瞅着你，应该会有所动容吧。
然而云雀直接忽略了自家母亲这副空有外表的皮囊：“你、喝、酒、了。”
一字一顿，颇为咬牙切齿。
她幽魂似地盯着他：“你谁啊？”
云雀不着痕迹地蹙起了眉头：“云雀恭弥。”
昂起头翻翻白眼，弥生把脑袋摆正，摇得活像拨浪鼓：“不认识。”
“我是你儿子。”目前两人力量对比还是有些差距。如果是十年后以及二十年后的云雀恭弥，哪会跟她废话，直接强硬地抱进家门——用扛的容易让她吐到他身上，麻烦。
“你乱说什么！”弥生遭雷击似地跳起来，“我没有儿子！”
小云雀睁大眼，仿佛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一般。
“我才十八岁！还没谈过恋爱呢！”她摊开手掌，观察一阵后又皱着鼻子悄声嘀咕，“连手都没牵过。”
云雀没听到她后面的自言自语，认为她只是喝蒙了。
之前，弥生想拉着他，他的手经常会像一尾滑溜溜的鱼一样想要逃脱。
这次，时隔至少五年，小云雀终于再次主动地抓住了她的手：“回去了。”
弥生却杵在原地，亦没有反握住他的手。她傻傻地张望了一下四周，选择看向云雀。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皮，熟悉的嗓音轻得像雾气，似乎很近，又好像很远，还是不可忽视地散开，话尾拖得长长的：
“诶，我的家，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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