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等会……我好像忽略了什么。”苏元逸早上醒来，在刷牙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事情。
“沈怀是小白的话……那她不就是女生了？！”
今天苏元逸没去上课。
苏元逸带着这个惊天大秘密躺了一上午，脑中也凌乱了一上午。
看着比男人还男人的小白，是女生？
虽然小白随时穿着外套，但依旧挡不住那衣服下健壮的身板，笔直的大长腿，凌厉的眉目……
苏元逸抹了把脸，觉得自己这个男人当的一点儿也不称职。
他吃好早饭，窝在沙发里，盯着电视屏幕，看着那通体金黄，在憨憨傻笑的金毛，觉得莫名有些熟悉。
但他还没来得及联想，就被敲门声吸引过去。
“这么早啊。”苏元逸笑着对暻天沉说，“还没下课呢，这么想我？”
暻天沉无奈，把手中的药打开：“你不上药了？”
“好啊。”苏元逸仰卧在沙发上，“吃了点儿包子，没吃饱，待会去吃火锅吧。”
暻天沉愣了愣，随即没好气地说：“那傻逼想约你去吃火锅，道歉，但我没同意。”
“多半也是卡赛琳的意思。”暻天沉又补了一句。
“啊？”苏元逸直起身子，“那不得去啊。”
“去？”暻天沉冷笑，“你去试试看。”
“切。”苏元逸咬了咬下唇，“真的是卡赛琳的意思的话，那他不会伤心吗？”
这下戳到了暻天沉的要害，他沉默不语。
苏元逸看奏效了，他又笑着煽风点火：“毕竟那小孩子多喜欢你啊，昨天还拉着你不放呢，他也想让你们不要闹矛盾了嘛，毕竟小孩子没错啊。”
暻天沉果然犹豫了，最终无奈地点点头：“行，那我下午去告诉她。”
“哈哈！”苏元逸得逞，“好兄弟！”
夜晚，华灯初上，人群熙熙攘攘，挤在小广场里，震耳欲聋的音乐拍打着耳膜，广场舞大妈舞动着她们大红大绿的身子，小孩子们嬉笑打闹，好不热闹。
小白紧抱着卡赛琳，用余光扫视周围，眉头没有放下来过。
这样的环境，说危险也危险，说安全也很安全。
但小白全然不可能放下心来。
请吃饭是卡赛琳提的。
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救了卡赛琳，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关于卡赛琳，小白不会敷衍。
医药费已经打过去了，但吃饭还是要的。
卡赛琳这么告诉小白。
“这儿呢！”苏元逸在几米远的一家串串火锅店招呼着小白，小白抱着卡赛琳走了过去，看了苏元逸一眼。
苏元逸一直在打量小白，得出来的结论是：嗯，真男人。
“四位小哥，楼上请！”服务员小妹帮忙证实了这个看法。
小白似乎早已经习惯了，面色不改地跟着上楼，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这家店是老店了，我从小就爱吃。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得惯。”苏元逸说，“卡赛琳，你可以吃辣吧？”
“鸳鸯锅吧。”小白和暻天沉异口同声，两人对视了一秒，暻天沉就嫌弃地别开了脸。
“好。”苏元逸点点头。
苏元逸觉得小白这声音一点儿也不柔，有一股刚劲的味儿，就算仔细听也听不出来是个女生。
苏元逸本想找个靠内的位置，但小白说要靠窗，苏元逸便也同意了。
毕竟人家请吃饭，提一下坐的位置的要求也无可厚非。
苏元逸坐下以后，把菜单推给卡赛琳，小白又推了回去：“卡赛琳不识字。”
“哦。”苏元逸点点头，“那你先点吧。”
“我请吃饭的。”小白说。
“好吧。”苏元逸耸耸肩，和暻天沉一起点菜。
暻天沉依旧是一副想理不想理的模样，毕竟仇人相见自个儿眼红，不想多说话。
“好啦。”苏元逸检查了一遍菜单，又问了问众人有没有忌口的，就把菜单交了上去。
“小白，你真的是女生吗？”苏元逸喝了口水，瞧着小白的脸色，问。
但过了会儿他突然觉得不太礼貌，刚想收回，小白就开口了：“嗯。”
苏元逸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没事的。姐姐，不会，生气。”卡赛琳拿起两颗颗家里带来的草莓糖，递给暻天沉和苏元逸。
苏元逸笑了笑：“谢谢卡赛琳。”
“不久就要开学考了……”苏元逸趴在桌子上哀嚎，“沉沉，你离我太远了，小白，你学习好吗？”
小白沉默不语。
“姐姐，考试，不。”卡赛琳说。
“啊？这么好啊？不用考试？”苏元逸羡慕了，“对了，小白，你的真名是什么啊？”
“嗯？”小白把目光从楼下移开，回过头来，“我也不知道。”
“……”苏元逸苦笑。
小白是真的不知道。
自记事以来，她就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只是梦里，一直有一个女人，身着白色连衣裙，在轻声、温柔地唤她“小白”。
这是她对于生母的所有记忆。
甚至她都不知道那个是不是她的母亲。
“上菜啦！”服务员的呼喊唤回小白，一个个洁白似玉的盘子乘着各式各样的菜，红白相间的锅底正咕噜噜冒着泡，不饿也看饿了。
苏元逸将菜一盘盘地倒下去，像下饺子一样，不一会儿，素菜就差不多了，卡赛琳高兴地拍了拍桌子。
“要不要啤酒？”苏元逸问。
“吃什么啤酒。”暻天沉沉声道，“你伤还没好呢，我能给你来吃火锅倒不错了。”
“行吧。”苏元逸委屈地塞了一口菜。
“我要两瓶白的。”小白告诉服务员。
“哇，白的啊？”苏元逸惊奇，“明天还要上课呢。”
“嗯。”小白简单地应了声，苏元逸习惯了，暗自给她竖了个拇指。
“小白，那个。”卡赛琳手短，够不到桌上的白菜，便拉了拉小白。
小白从清汤锅里夹起白菜，放到卡赛琳的碗里，自己先从那里面拿出一片白菜吃了以后，才让卡赛琳动筷。
暻天沉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
不一会儿，桌上的菜都被一扫而光了，苏元逸和卡赛琳都吃得很香，小白几乎没动筷，只是帮卡赛琳试菜时吃了点儿。
暻天沉更不必说了，他本就不想来和仇人吃饭，全然是看在卡赛琳的面子上来的，自然没吃下去多少，以至于苏元逸和卡赛琳撑到走不动路。
“让你少点一点。”暻天沉说。
“哈哈。至少很满足嘛。”苏元逸摸摸圆鼓鼓的肚子。
“小白。”卡赛琳拉着小白的手，指了指远方在闪闪发亮的摩天轮，“小白。”
小白无奈，只得点点头。
“你要去游乐园吗？”苏元逸弯下腰，笑语盈盈地问。
卡赛琳高兴地点点头。
“好啊，一起！”苏元逸说。
“……”暻天沉的脸更黑了。
——
“卡赛琳，你恐高吗？”苏元逸指着过山车，问。
卡赛琳摇摇头。
“那走吧！”苏元逸说。
“不好意思，小朋友不能玩这个哦。”售票员小姐姐充满歉意地说。
“啊……”卡赛琳遗憾地垂下头。
“那……待会，我陪你去玩摩天轮吧。”苏元逸安慰卡赛琳道，“摩天轮小孩子可以坐吧？”
“可以的。”售票员小姐姐温柔道。
卡赛琳立马又开心起来。
“那我们先上去咯？”苏元逸和卡赛琳打招呼，卡赛琳点点头。
“你确定你行？”暻天沉看着苏元逸一脸兴奋的模样。
“当然了！”苏元逸满怀信心。
不一会儿，过山车掠过时苏元逸惊恐的叫声响彻云霄，惹得售货员小姐姐笑到弯腰。
“小白，哥哥，没事吧？”卡赛琳看着下楼梯都腿软的苏元逸，担忧地问。
小白“嘁”了一声，不可置否。
“天哪……”苏元逸发自内心地感慨，“下次还是要掂量一下自己再去尝试。”
“哈哈哈。”卡赛琳毫无仗义地笑了出来。
“都跟你说了别逞强。你从来不会听我的。”暻寡妇又要生气了，“你刚吃了火锅，还有伤在身，真是不作不会死。”
“嗨呀，对不起嘛，”苏元逸搂了搂暻天沉，“别生气。我的错。”
“谁要你哄。”暻天沉翻了个白眼。
“好啦好啦。”苏元逸摸摸暻天沉的脑袋，“玩摩天轮去。”
一行人刚想前往摩天轮，一个身穿全黑的男人冲过来，狠狠地撞了暻天沉一下，就踉踉跄跄地跑了。
“喂！赶着去投胎吗？”苏元逸气极，刚想问问暻天沉有没有受伤，一个更为尖锐的女声直入耳膜：“抓小偷啊！！！”
苏元逸眼神一凛，暻天沉和他相视一看，就要撒开腿去追，被小白一把拉了回来：“去干什么？”
“废话！抓小偷啊！”苏元逸扯了扯被小白抓住的手肘，“放开！”
“劝你别去。”小白冷声说，要不是看在卡赛琳的面子上，她根本不会管。
“啧。”暻天沉倒没那么好耐心和小白唠嗑，只见他一抬手，手翻了一个角度，小白吃痛，放开了两人。
“追！”
小白无语。
真是两个傻子。
“小白，去哪？”卡赛琳看见小白抬腿就拉着他往反方向走，扯了扯小白的手，小白无奈停下了。
“回家啊。”小白有些烦躁，“想死的人是拉不住的。”
“不要。”卡赛琳很坚决，“哥哥，没来。”
“……”
在卡赛琳的强烈要求下，小白最终还是没有离开，抱着卡赛琳慢步走向小偷逃跑的方向。
“靠！”小偷暗骂一声，时不时回头看着追上来的两个人，脚下步子越发快了。
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是一个高中体育生的对手，不一会儿就在一处拐弯被苏元逸抓住了。
“操你妈！你们这群傻逼！”小偷被反绑住手和脚，但嘴巴还不安分，在那里骂得惊天动地，方圆十里无妈幸免。
“闭嘴！”苏元逸用胶带将小偷的嘴遮了起来，拍拍手，“真难缠。”
“应该是这些了吧？”暻天沉拿着从小偷那儿拿来的一个大红钱包和一个珍珠项链，“也没别的了。”
“是谁的啊？”苏元逸喘着气，问。
“应该是那个大妈的，但还是要确认一下。”暻天沉说。
“小偷！小偷！”一个穿着和钱包一样酒红的大妈踉踉跄跄地跑过来，手上提着一双红色高跟鞋，原本精致的妆容此时被汗水打湿，成了一个索命鬼的模样。
她的头发因为焦急追来而蓬乱，臃肿的赘肉被修身的红色礼服勾出丑陋的线条，一股杂牌香水的味道让苏元逸的鼻子有些不舒服。
“我的钱包！”大妈指着小偷破口大骂，“你个狗杂种，敢偷老娘的东西！活腻了你！”
如果苏元逸没有把小偷的嘴堵起来的话，估计他俩能在这儿骂到明天早上。
“我的东西……东西！”大妈目光左右摇晃，看到了暻天沉，跑过来，“钱包！”
暻天沉不动声色地走开了些：“请您准确描述一下钱包里面的东西。”
“操！老娘的东西还他妈要确认？！”大妈气急败坏，尖锐的指甲戳着暻天沉的胸口就开骂：“你个狗娘养的贱东西！”
“嘴巴放干净点。”苏元逸不悦地走过来，把暻天沉护到身后。
“你也是！”大妈嘴歪眼斜，粗眉倒竖，“小偷啊！这两个是小偷！快来抓小偷！”
苏元逸和暻天沉都呆了。
他们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大妈还在那儿尖叫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有些人已经开始拿起手机拍照了。
“快来抓小偷啊！年纪轻轻就当小偷啊！还有没有天理啦？！”大妈把高跟鞋摔到地上，跺着脚还在骂。
“这……怎么办？”苏元逸有些手足无措。
暻天沉也眉头紧锁。
突然，人群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挤开人群，大步走向大妈。
大妈突然有些怂，趁着月光打量着这个人。
他眉眼凌厉似风，眼角有些愠怒，寸头模样看着像个小混混。
只见他一只手抓起大妈的衣领，深黑色的眼睛如同猎豹，紧紧盯着大妈：“做人，有个底线。”
大妈害怕极了，动也不敢动，生怕眼前这个混混抽出一把刀就把她解决了。
小白看大妈已经不闹了，便松开已经被她捏皱了的衣领，在衣服上嫌弃地拍了拍。
“哥哥！”卡赛琳跑过去。
“卡赛琳！”苏元逸蹲下去，抱起卡赛琳，“你没事吧？”
卡赛琳摇摇头，他担心地看着两人。
“我们没事。”苏元逸笑了笑，还拍了拍暻天沉：“我们身体可好了。”
卡赛琳这才松了口气，抱着苏元逸的脖子。
“叫你们别追。”小白忍着怒火，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苏元逸看他已经生气了，没再讲话。暻天沉见状还要回几句，苏元逸赶忙拉住暻天沉：“毕竟是她帮我们解围。”
暻天沉无奈地退了回来。
“把东西给她吧。”小白伸出手，“无所谓是不是她的。你们还想被人群包围一遍？”
但最后暻天沉还是问清楚了大妈，才将东西归还。
“麻烦了。”苏元逸对小白鞠躬。
“吃力不讨好。”小白抱着手，给出无情的评价。
“呼，真是混乱的一天晚上。”苏元逸完全不在意小白的批评，伸了个懒腰。
“嘁，冷血动物而已。”暻天沉冷笑，眼神锐利，瞪着小白，眼看就又要和她呛上，苏元逸立马阻止了这个苗头：“别吵架！”
“谁想和她吵。”暻天沉别开脸。
“好了好了，走吧，玩摩天轮。卡赛琳不是想玩吗？”卡赛琳很配合地点点头，苏元逸尽职尽责地做着和稀泥专家，招呼众人走向变换着颜色的摩天轮。
众人坐上了摩天轮，地面在一点点地消失，一切灯光和喧哗似乎已经悄然流逝了，只剩天空的黑和月的白。
一切静谧而温暖，星星点点的灯光铺满了脚下，下面播放的音乐偶尔飘到这儿，不一会儿就被风吹散了。
小白还在警惕地看着地面，紧绷的背似乎从来不会放松下来。
苏元逸有些失笑。
她到底在怕什么呢？
“他们”吗？
可“他们”又真的存在吗？
苏元逸默默摇头。
她怕，肯定有她的理由。
毕竟，能让她害怕的东西，一定不多，也一定很厉害。
摩天轮还在上升，下面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小白揉了揉眼，确定没有什么特别后，悄悄松了口气，躺倒靠背上，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星空。
那光芒，似乎已经触手可及，小白想伸出手，但却最终只是动了动手指，没有抬起来。
她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
“许个愿吧。”苏元逸提议道。卡赛琳开心附和。
“许什么呢？”苏元逸想着。
卡赛琳很单纯，他想要很多很多的草莓糖。
暻天沉虽说已经闭上眼，但他还是将眼睛睁开一个缝，看着闭上眼的苏元逸。
希望你永远无忧无虑。
可以的话，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苏元逸也偷偷打量着小白。
小白可能真的有很多不可言说的苦衷吧。
一个好好儿的女生，为什么要变成像男生一样呢？
或许她自己喜欢这样，但苏元逸觉得并不是。
“他们”或许真的存在，在逼迫她。
她和自己一样，力不从心。
苏元逸暗自叹了口气，许愿道——
让“他们”离开小白吧。
毕竟自己和暻天沉还有很多机会来摩天轮，许很多个愿望，但小白或许不能。
那就先替她完成自己的愿望吧。
苏元逸闭上眼睛。
小白摸摸卡赛琳的头，眉目极少地漏出温柔。
希望卡赛琳，好好活着。
对于小白来说，活着，是最好的愿望。
此时，一颗闪亮的流星擦着大气层，划过黑色，摆出一道光，萤火闪耀，慢慢隐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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