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俺不配

第六章：俺不配

        李双双泪眼朦胧的看着杨树根的那张大黑脸，泪水在灯光的反射下映出些许色彩，将杨树根那张黑乎乎的脸绕在其中。

        电话响了，是郝文静打过来的，李双双调整好心态擦掉泪水，脸上的笑容如夏花般灿烂，听着郝文静的疑问轻声道：“在跟杨树叶喝酒聊天——你呢？去上班了吗？“。

        若单是聊天郝文静的担心还不至于那么强烈，可是喝酒的害处可就大了，尤其是两个人孤男寡女在一起喝酒，喝着喝着保不齐就喝到床上去了。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中似乎出现了杨树根张牙舞爪把李双双推倒在床上那般禽兽的样子，心头一阵着急大声骂道：“你这死妮子！你想让老娘担心死啊！赶紧给老娘过来！想喝酒也不能跟那个人面兽心的大黑脸喝！快点过来！“。

        李双双淡淡的笑着看了杨树根一眼解释道：“没事儿的！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洪水猛兽！“。郝文静听到李双双的声音似乎在春心荡漾，不依不饶的问道：”你们现在在哪？“。

        李双双并没有要隐瞒郝文静的意思，抿了一口威士忌无所谓道：“我家啊！“。岂料郝文静闻言顿时如夜叉般嘶吼道：”你疯了你！你家什么时候去过男人？你真是想玩火自焚！居然把那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大黑脸带到你家去了！赶紧给我过来！要不然老娘现在就找人冲过去把那大黑脸大卸八块！“。

        郝文静似乎一回到酒吧就像一头入了大海的白鲨，说话的语气充满了霸道，若是放在一两个小时前，在杨树根的面前她撑死了也就敢说一句不行就报警，断然不敢说什么大卸八块之类的狠话。

        李双双听郝文静的口气似乎是要来真的，皱着眉头连忙道：“好吧好吧！我马上到！你可千万不要擅离职守，万一真被开除了我会内疚的！“。”那你就给老娘我赶紧的！“，听着郝文静母老虎归山一般的嘶吼，李双双无奈的摇着头挂掉了电话。

        看着对面一脸茫然的杨树根，她犹豫了片刻起身问道：“杨树叶！你有没有去过酒吧？“。杨树根闻言皱着眉头应道：“听说过！”。李双双看着他一脸老实的样子，自嘲一笑道：“走吧！我带你去酒吧！”。

        杨树根皱着眉头有些紧张，对于酒吧这种只是听说过的地方，他还真没有想过哪一天要进去耍一耍，但是每个人都会有好奇心，包括他杨树根也免不了俗，听说要去酒吧，他犹豫了片刻起身看了一眼黑子问道：“酒吧里让不让带狗？”。

        李双双穿上一件米白色的呢子风衣，白绒绒的领毛拥簇着她被酒精刺激如桃花一般的脸，淡淡一笑，比桃花更美一筹。道：“狗不能带进去！把它关进阳台吧！还有你的衣服也太寒酸了！走！在路上顺便给你买一身！”。

        杨树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所以他也没有拒绝，把黑子关在阳台之后跟着李双双下了楼。冬天的天黑的很早，这才不到六点钟，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

        繁华都市的华灯初上，李双双驱车在去的路上把他带进了一家七匹狼男装专卖店，当店员看着穿着高贵李双双带着要多土有多土，保不齐一抖身子还能抖出来两只虱子的杨树根走进来时，愣是忘记了客人进店时的欢迎口号。

        杨树根此刻是彻底的成了哑巴，这样高档的衣服店，他平时连走过别人门口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更别说是走进店里买衣服了，恐怕若是他一个人进来，就算身上有钱也会被店员赶乞丐一样赶出去。

        木纳的他如同一个傀儡，拿着李双双给自己挑的衣服裤子朝更衣室屡进屡出，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才最终看到李双双满意的点头。

        站在镜子前他看着里面那个陌生的自己，惊讶的差一点叫出声来，从头到脚一身崭新，灰色的呢子风衣，黑色的牛仔休闲裤子，在加上一双深棕色的真皮休闲鞋，简直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当然，除了他那没有形状的头发和皮鞋里面穿的露脚指头的棉袜子，他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不由自主的面红耳赤，因为纵然更衣室是封闭的，他依旧还是闻到了自己保守估计至少两个星期没有换过袜子的脚臭。

        李双双并没有太介意杨树根那双香港脚的味道，因为她可以理解一个穷人的生活，更别说是一个穷男人。笑容中夹杂着些许不好意思向店员问道：“你们卫生间在哪里？”。

        店员们眼神中带着鄙夷看了一眼纵然摇身一变大不同的杨树根，对着李双双指了指店里面的那个门。李双双穿着大约五公分高的靴子，身高刚刚能到一米七七的杨树根额头，靠近杨树根，她红唇贴着杨树根的耳朵轻声道：“去卫生间里把脚洗了！然后穿上鞋子出来——”。

        杨树根的脸瞬间发烫红到耳根，好在他的肤色黝黑，才不至于被身边的店员们看出太多的端倪，落荒而逃般冲进厕所，脱下自己的臭袜子想要扔进垃圾桶里时，却又一想干脆撕掉一大截卫生纸包住塞进了口袋中。

        把自己的脚伸进洗手池里在冰凉的水里使劲的搓，直到他感觉到手都有些酸的时候才惺惺的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出来的时候李双双已经付过帐了，手里的袋子提着杨树根换下来的那身儿破衣服，脸上带着略显调皮的笑容看着满脸尴尬的他问道：“这些衣服还要不要了？”。

        杨树根没有说话，上前一步从李双双手里接过衣服，做贼一般向店外走去。上了车，他终于吁了一口气红着脸对李双双说道：“对不起！俺的袜子时间长没有换了……让你跟着俺丢人了！”。

        李双双看着杨树根愧心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随手丢过来一双新袜子笑着说道：“饱暖才能思淫.欲！你一个只为别人不为自己想的穷人，脚臭也算正常！换上吧！”。

        杨树根接过李双双丢过来的袜子，心头的感激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穿上新袜子之后，他这才想起口袋里还有一双臭袜子，连忙掏出来丢到了窗外，李双双看到了这一幕，笑着在心里暗道：“男人果然都好面子！跟穷富无关——”。

        杨树根换好袜子以后，从自己破棉袄里面的窟窿中翻来找去，最终掏出一把带着血迹的匕首和一块银闪闪的银元，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中李双双看过来的眼神，尴尬一笑塞进了新风衣里面的口袋里。

        李双双看到他身上带着匕首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也不会像刚走出校门的小姑娘那样崇拜的一塌糊涂，她隐约间猜到那一把匕首就是他的杀人凶器，可是一个随身携带凶器的杀人犯坐在自己的身后，却没有给她带来一丁点的担忧。

        杨树根把自己的脸在寒风中吹了一阵子，这才想起衣服的价格问题，皱着眉头脸色带着尴尬开口道：“这身衣服多少钱？俺以后挣钱了会连住院费一起还你！”。

        李双双笑了笑，随手把刚才的衣服账单丢给了杨树根玩笑道：“好！拿着账单，免得以后多还了！”。

        杨树根拿着纸条看着上面的数字，就连身为理科怪才的他也忍不住反复数了那些数字两三遍，最后终于吐血的确认了这身衣服的价格；两千三百元零九毛——乖乖类，这可是自己在张记饸饹店接近一年的工资啊！

        李双双在后视镜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笑着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后悔说要还我了？”。

        杨树根闻言连忙将账单塞进口袋，生怕李双双再要走一样，脑袋摇的如拨浪鼓般连忙说道：“不、不是！俺是觉得这身衣服穿在俺身上有点…………”。

        “呵呵！奢侈是吗？”。李双双的笑声中没有一点讽刺的感觉，只是觉得杨树根的反应有点好玩儿。

        杨树根愣了片刻，忽生想起出院时那个妇女的同事说过的话，盯着前方路边的霓虹灯喃喃道：“嗯！俺是农村人！不配穿这么好的衣裳……”。

        李双双开着车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才认真说道：“我不喜欢农村的环境，但是我不讨厌农村人！杨树叶！你有点妄自菲薄了！要知道所有自认为是城市人的人，往上数三代，都是农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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