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一九九五年的第一场雪
第十八章:一九九五年的第一场雪
第二天早晨,杨树根与往常一样准时醒来,那个早晨的那个时间点,对于杨树根来说已经成为每天早晨被梦惊醒的固定点。
这一天从早到晚平静如往常,唯一不同的是几乎很少来店里的张进良,在十二点过后就奇怪的一直呆在店里,脸上的指头印子还未褪去,这点明显的伤痕让本来挺高兴的老板娘发现后顿时心生猜测。
好一阵子询问未果后老板娘终于忍不住开始骂骂咧咧,发的牢骚无疑与张进良不争气整天在外面瞎混打架有关,还时不时把杨树根提出来当一次楷模。
每当这个时候,张进良总是用极其幽怨的眼神看着杨树根,然而对于毫不知情的老板娘说,他儿子的这抹眼神无疑是对老实能干的杨树根羡慕嫉妒恨。
杨树根一直沉默不语默默地干活,一双不算大的眼睛不时瞄来瞄去,一直到了晚上却也始终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晚上八点多了,这一天,一城之‘主’杨劲松动用一切手段满城寻找自己的手下刀疤,可是在那个手机并不普及的年代,想要找到一个不知道去向的人是何等的困难。所以,这一天下来,杨劲松并没有找到刀疤。
此刻的张记饸饹店外,那辆黑色的普桑静悄悄的停在不远处,车子上两人一狗,在辉子的指认下,杨劲松眯着眼睛叼着烟,看着正在店里扫地的杨树根皱眉道:“你确定是这个年轻人?”。辉子的脸上涌起一抹恨意咬牙道:“嗯!还有在那边擦桌子的小矮子!”。
杨树根的长相有着明显的特点,那就是黑。所以当杨劲松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认出了他,黑脸并不是他留给杨劲松唯一的印象,最重要的是那天早上黑子的奇怪举动,非但没有攻击这个初出农村不怕狗的少年,反而还表现出亲昵的样子。
顺着辉子的话,杨劲松看到了那个正在擦桌子的刘江波,一瞬间,在他的脑海中想到了一个童年时的玩伴,那个人姓刘,全村的人都叫他刘大郎。
想到这些,杨劲松脸上莫名的露出一丝笑意,只不过这一丝笑意并不是那么的好看,黑乎乎的牙齿随着裂开的嘴露了出来,给人一种脏脏的感觉。
一切卫生打扫完,杨树根领着刘江波走出了饸饹店,神色疲惫的环顾一下四周,他叹了一口气略显失望。全身的神经紧绷了一天,却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暴风雨,也不知是该说自己幸运还是不幸。
与往常一样来到马爷爷的书摊前,杨树根今夜并没有看书的兴致,翻.弄着书页,眼神却总是四处游离。刘江波这一天并没有跟杨树根多说几句话,站在杨树根的身后眼神四处游离,他已经开始有点不喜欢城里的生活,因为这里天高鸟少,除了没有多少肉的麻雀外,连一只斑鸠都没有见过。
此刻的他双手插在袖子里,眯着眼睛瞄着并不刺眼的路灯,嘴巴里时而发出噼噼的声音。
马爷爷依旧穿着那件略显宽大的军用大衣,佝偻着背身体叼着烟,饶有兴致的看着此刻的杨树根,一阵冷风吹来,老人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足足连续十几下后,他背过身去吐出一口痰,杨树根纵然眼神带着关切一直看着老翁,却根本看不到,老翁的这一口痰鲜红鲜红。
“马爷爷!您没事儿吧?”。杨树根起身想要上前。
老翁看了一眼那一口血痰,抬起被冷风吹开裂口粗糙的手背擦了一把嘴转过头,笑容中没有一丝悲凉的感觉。他看着杨树根担忧的表情,笑了笑开口道:“我没事儿,老毛病了!”。杨树根看着老翁蜡黄干瘦的脸,皱了皱眉头道:“把烟掐了吧——咳嗽要少抽烟!”。
老翁闻言笑着又抽了一口烟,看着杨树根皱着眉头的黑脸笑道:“不碍事!毛主.席抽了一辈子烟不照样活到八十三岁?树根儿啊!我看你今晚好像有心事——”。
老翁巧妙的转移了话题,却也点到了杨树根的痒处,他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仰望并不灿烂星空的刘江波,放下手里的书蹲在地上犹豫了许久才低声道:“马爷爷!俺只是不知道俺做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俺——”。
老翁笑了,笑的如同一台要散架的机器,接过杨树根的话他低声道:“傻孩子,做一个决定首先要考虑的并不是错与对,要看你想还是不想!毛主.席当年最初的理想可不是解放全华夏,共产党在建党之初的明确目标,是推翻资产阶级政权,党的中心任务,是组织工会和教育工人领导工人运动,可是到最后却打走了小日本,打败了老蒋,解放了全华夏!”。
这一段话,老翁说的铿锵有力,尤其是说到最后,他老人家的身体都随着语气在颤抖,看到杨树根没有接话,老翁抽了一口烟继续道:“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有时候你在对的点上开始,也许会走到错的路上,这句话反过来说也同样合理!树根啊!事在人为,关键看你怎么做!”。
杨树根听着马爷爷的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老翁看着杨树根懵懂的样子,再度一笑认真问道:“树根啊!你喜欢看书,做人的品质也不错,这两点在现在的年轻人身上几乎找不到了,想不想去当兵?”。
老翁的问题来的太突然,杨树根闻言愣了一下,咬着嘴唇考虑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想!但是俺现在不能当兵!俺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身后的刘江波,顺着思绪随口说了出来:“俺恐怕是当不了兵了,如果有机会,俺想让俺兄弟当兵去!”。岂料刘江波在身后闻言,傻乎乎的转了转眼珠憨厚道:“你不去!俺也不去——”。
老翁看着眼前的二人,摇着头淡淡的笑了,蹲下来开始收摊。刘江波看到杨树根也开始帮忙,这才蹲下来吭哧吭哧的叠摞着自己并不喜欢的书籍。
所有的书籍都被搬到了三轮车上,老翁的样子像一只老瘦猴坐在三轮车上弓着腰,回过头看着杨树根和刘江波,笑了笑道:“树根!人之立身所贵在德!在这个基础上,你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没有对与错!”。
老翁说完又咳嗽了几声,扯开嗓子哼着豫剧蹬着三轮车开始缓缓移动,他那佝偻的身影一如既往的被路灯拉长,显得氛外高大。
“哥!你看!下雪了!”。刘江波仰着脸,看着路灯下零星飘下的雪花兴奋提醒道。
杨树根闻言抬起手,的确有几片小雪花落在掌心瞬间融化,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比以往要早了一些。
也许是天空憋了许久的缘故,从刘江波提醒的话音开始,雪花逐渐密集,杨树根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马爷爷模糊的背影,心忽然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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