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那天早上顾霜枝起得很早,一切就绪后喷了阮清言送的香水,这味道总让她觉得安心。
出门前打了个电话给他,过了许久才被接起。
那一头传来他略带倦意的沙哑声音:“喂?”
“……你不会还在睡吧?”她的声音闷闷的。
“嗯。”
“……”
“是睡了会儿。”阮清言把车窗开到最大,深吸了口窗外早春的清甜气息,“不过,是在你家楼下。”
“……”
怕顾霜枝笑话,所以他没明说,自己昨晚为这事失眠了许久。今天一早四点多就醒了再也睡不着,干脆开了车来她家楼下等着。
阳光错落有致地从层层叠叠的树叶间落下,洒进他的车里。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心里挺乱的,有期待也有紧张,但更多的是喜悦。
直到看到顾家人的出现,阮清言忙下车去扶顾霜枝。
她今天穿了身素净的藏蓝色格子连衣裙,配着米色的毛线开衫,模样清新文静,可看着却像是要去郊游似的。
“人穿得精神点运气也会好。”顾妈妈的大道理总是让人无法反驳。
路上一家人说说笑笑的,话语间没半点压力,可到了医院的时候,还是个个流露出凝重的神色。
一行人陪着顾霜枝去做检查,连医生见了都吓了一跳。
对这家人也有些印象,医生见了面就笑道:“今天还是这么多人陪你来啊,小姑娘。”
她点点头,心里也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
医院里的气味总让顾霜枝觉得不自在。冷冰冰的各种机械和化学物品,让人忍不住会觉得,人类真的很脆弱。很多事情束手无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等待结果的时候,她的手被人轻轻握住。
身边的人没说话,可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却无声揭晓了身份。
“你喷了香水。”阮清言微微倾过身闻了闻,“猜到答案了吗?”
顾霜枝摇头,这时候她还哪有心情猜香水。
他看出了她的忐忑,沉声道:“别怕。如果这是一场赌博的话,你什么赌注都不用下,却有机会赢个大奖,这是稳赚不赔的。”
他把这形容成一场赌博,让她轻松地笑了出来,仔细想想却又觉得似乎挺有道理。无论结果好坏,起码自己什么都不会失去。
再次回科室找医生的时候,顾霜枝已完全平静,只等最后的宣判。
那医生低头看着报告,忽而眉眼舒展地笑了:“小姑娘,恭喜你。”
她的眼里只有呆呆的愣怔,嗓子干干涩涩的,说不出半句回应。
“咦,怎么哭了。”医生忙安慰她,“多好的事啊,你都等那么多年了,对不对?”
她还是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点头,生怕这是一场梦,稍作用力就会醒来。
顾家人在外面等了很久,直到门被打开,顾霜枝红着眼睛从里面走出来,大家瞬间蜂拥而上。
“这孩子,怎么哭了啊?”顾妈妈担忧地拍拍她的背,当下心生出不好的感觉,只好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以后还有机会。”
顾爸爸长长地叹了声气:“别难过小枝,你还年轻,我们一起再等等。”
顾然站在边上没开口,心疼地注视着妹妹。
顾霜枝还没调整好心情,抹着眼泪抽泣着,激动地开不了口。
前方忽然响起某个熟悉的声音,很轻很近地靠过来:“什么时候手术?”
原本一家人正沉浸在悲伤的气氛里,听到阮清言这么一句突兀的话,都投来困惑的目光。
连顾霜枝都颇为诧异,吸了吸鼻子,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看来我猜对了。”阮清言毫不避讳地在那么多人面前拥她入怀,笑容终于肆意舒展开,“你把大家吓到了,傻姑娘。”
其他人彻底傻了眼:“小枝,医生到底怎么说的?”
“医生说,我能做手术了,过两个礼拜。”顾霜枝有些抱歉,老老实实跟家人坦白。
顾妈妈高兴地抹着眼泪,不忘责备她几句:“你这姑娘!吓死我们了知道吗?”
这回连向来好脾气的顾然也被气到了:“你看你把爸妈吓得!没心没肺的东西!”
倒是阮清言还在袒护她:“小枝胆子小,她自己肯定也被吓到了。”
顾爸爸赞许地看向这个小伙子,他低眸看着小枝的眼神满是宠溺,关切之情一点都不比顾家人少。
**
难得都有空,顾家人趁机邀阮清言上门吃饭,这回他倒是有些尴尬了。
原本是陪顾霜枝来医院检查的,没带什么礼物,两手空空的怎么好意思登门拜访。
不过顾家父母坚持邀请,他也盛情难却,只说既然没带礼物,自己就负责做菜,心里也好过得去一些。
顾妈妈原以为他只是开玩笑,哪知道他还真像模像样地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明明年纪差不多,你怎么就不会做菜呢?”顾妈妈不忘批评起顾然,“学着点人家行不行?”
顾然表示很无奈,这阮清言没出现之前,自家妈妈是从来没有嫌弃过他的。
阮清言一来,就几乎要占了他在家里的地位。
他无奈且不削地冷哼了声,看着厨房里正切着菜的男人,小声念叨:“会做菜算什么,做的好吃才是本事。”
不知为何,妹妹在边上突然笑了出来。
等到开饭的时候顾然才明白,她这笑声是什么意思。
这个摄影师,居然还真有两把刷子。顾妈妈一尝到他的菜,恨不得立刻就把女儿嫁给他,就连向来口味挑剔的顾爸爸都连连点头称赞。
“都说上海男孩子居家,可年轻一辈的人里面,会做菜的已经越来越少了,小阮这孩子真是难得。”顾妈妈语重心长地感慨道,“小枝啊,你以后可不许欺负他。”
言下之意已经认定了这个准女婿,顾霜枝已经没有任何反驳的权利了。
阮清言看了看旁边一脸窘样的顾霜枝,笑着应道:“阿姨,小枝很好,她不会欺负我。”
家庭的温暖让阮清言觉得幸福,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遥远的以后。
那时候他可以名正言顺地陪着她过年,带她去任何地方。对了,还有他们规划好要去的充满光的地方,好像也变得越来越接近了。
他在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像是这样相互扶持着,就能走到世界的尽头。
后来顾霜枝问他,那天在医院里为什么他一眼看出了结果是好的。
阮清言永远记得她从科室里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复杂的眼睛里划过了转瞬即逝的释然。痛哭流涕和喜极而泣,在某些时候是极其相似的。可他是个摄影师,摄影师的特长之一就是捕捉神态。更何况,她大约又是这世上,最能吸引他注意的人。
要猜透一个人很简单,只要把自己想象成是她。
他曾和姐姐阮艾莉说过,自打认识了顾霜枝,他一个人活了两个人的份。
那么她的这点小情绪,又怎能逃过他的眼睛?
**
手术安排在四月初,天气已渐渐回暖的时候。阮清言推了工作安排,陪顾霜枝进了手术室。
医生说了,手术成功的话,视力恢复也并非一朝一夕,而需要几个月的时间逐步恢复。
大家都坦然接受,最起码,这样的等待开始有了意义。
手术室外的一分一秒都让阮清言觉得艰难,他甚至开始害怕,当她睁开眼睛真正看到自己的时候,究竟会作何表现。毕竟自己的容貌对于顾霜枝而言,完全是个陌生人的样子。
他研究了一些文章,写盲人复明后对现实种种不适应的表现,看多了就觉得,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等待结果的时候,路过手术室的护士安慰他们放轻松,说这类手术成功率还是挺高的。
“顾小姐的运气很不错,角膜供体很难等到的。毕竟,大部分人的思想还比较保守,认为身体即便是逝去了也必须要保持完整。”
“是啊,这一天她等了很久。”阮清言凝望着“手术中”的灯,静候里头传来的佳音。
直到那盏灯骤然熄灭,医生微笑着说一切都好,顾家人整个松了口气。
“过两周拆线,没有排斥的话,视力会慢慢恢复的。”医生再次交代了起来,“注意要让病人多休息,避免剧烈运动,饮食要清淡,多吃蔬菜水果,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和饮料……”
这些注意事项,阮清言早已烂熟于心。
术后的几天,阮清言每天做了营养的饭菜送过来,连隔壁床的病人看了都说,这姑娘运气也太好了些。
于念小美她们也来了,带着小旖小旎那俩祖宗。已经停了两周的课了,她们实在太想知道顾老师是不是还活着。当然她们还是不改熊孩子本色,一见了面就开始叨叨个没完。
“老师,你为什么要蒙着眼啊?”
“捉迷藏么?”
“我也要玩捉迷藏!”
“我也要玩!”
“……”
说着就一哄而散,在病房里玩起捉迷藏。最后免不了被玛丽捉住,批评教育了一通。
顾霜枝还挺怀念这种生活的,那时候什么都看不见,周围的事情也不尽如人意,可总是热热闹闹的,什么也用不着她操心。
阮清言回来的时候看到那两孩子,下意识蹙了蹙眉,他实在是怕了这两个小东西了。小旖和小旎显然也挺怕他的,虽说两人都爱帅哥,可这位帅哥看上去冷冰冰的,对小孩子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喜爱,还真是让人不敢接近。
想来到底两人是来探病的,他只好重新舒展开笑容,温声细语地跟她们打招呼。
那两姑娘也是自来熟,见他主动示好后立刻又乐呵呵起来,拉着他陪她们一块玩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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