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们是最好的哥们
坐在韩飞车上,看着外面转瞬就被甩到后面去了的霓虹灯,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瞥了眼被我们甩到后面去的一辆辆车,我心跳个不停:“韩飞,慢点开。”
他听话地放慢了速度,我知道他心里很想说的是:许卓君把车开到140码都不见得你喊他慢点开。小爷我才开到80码你就这么没有安全感。
但是许卓君是个雷区,他情商再低也不会傻到去踩一下,因为我保证会把他分分钟炸死,就算炸不死他我也会炸疯自己。
……可是他情商就是这么低,“你还是忘不了他吗?”
我很想嘴硬地说我忘了,但是心里的痛是无论如何也欺骗不了地,我沉默了一会,“对,没错,我忘不了。”
韩飞无奈地对我说:“小乔,他已经死了!快一年了!”
我红着眼睛瞪他!瞪了他的侧脸好一会,我现在很恨韩飞,他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个事实。
“停车!”我的声音带着难听的沙哑,他不理我。
“停车!我叫你停车!你听见没有!”我疯了似的去解安全带,去拍车门。本来被我盘起来的头发也散下来了,我想我就是一个天生的演员——演精神病,本色出演。
许卓君曾经叫我冷静,可是我就是一碗滚烫的鸡汤冲他砸过去,“冷静”到了极致,还哭着喊着吼着让他滚。后来他走了我学着去冷静,学着“理智”两个字怎么写,可是颓然地发现,我的理智,我的冷静永远都是表象。没有许卓君的我,只是一具冰冷的空壳。
而现在,韩飞戳破了这层空壳,让我异样狼狈。
韩飞把车停在路边上,我的身体由于惯性往前面狠狠一砸,“你疯了!”我声音尖利地吼着他。
“你才是疯了!”韩飞狠狠地蹬着我,“一年多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放过自己!”他的拳头狠狠砸向方向盘。“拜托舒乔,他的骨灰盒就在你卧室摆着,你现实一点好不好!不要这么逃避!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要完完全全忘了他开始新的生活你知不知道!”
“我现在生活得不是很好吗!”
“这都是假的!你以为你每天忙得像个小蜜蜂,嘴巴边上无时无刻不挂着那见鬼的天使的微笑就是忘了他了吗!那你为什么每天晚上都失眠,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你以为你打那么厚的粉就掩盖得了你黑得跟乌鸡似的的黑眼圈吗!”
“关你什么事!”
他认真地看着我,“小乔,你该走出来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我没有理他,打开车门就走了出去,我想要离开那个让我压抑的车厢,我不想再面对那个歇斯底里朝我吼:“他已经死了!”的朋友,尽管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但是我压根就不想接受许卓君已经死了这个事实。就让我自己欺骗自己吧。
韩飞没有拦着我,他知道拦我也没用,我发起疯来会用啤酒瓶砸他的脑袋——以前砸过,额头上缝了五针,现在掀开刘海还可以看到一条淡粉色的疤。
外面的寒风呼啸着涌进我的衣服,吹舞起我的头发,也像一个狠狠的巴掌,抽在我的脸上,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去了天堂,见着了许卓君,而剩在这世间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身体,为了自己的朋友和亲人而存在的木偶人。
现在这个木偶人正呆滞地走在马路上,走着走着嫌高跟鞋穿着太累,就把高跟鞋踹了,赤脚走在冰凉的路上,不认识的路人会以为她在演一部叫做《失魂落魄的女鬼》的肥皂剧。
我睁着眼睛看着这里发呆,“思考”自己有没有来过,在马路边上站了三分钟后,大脑回复了我:这他妈就是你高中时外面的夜市!
新市这些年变得厉害,但是这夜市却是没怎么变化的,一样地热闹,一样地脏乱。
我看着那黑得有关油光发亮的地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又傻站了三分钟后,我还是准备进去,因为从里面飘出来的香气肆无忌惮地勾引着我空虚的胃。
正准备抬脚,一双鞋放在了我的脚边。
“穿上鞋吧,”韩飞说,“你昨天来大姨妈了,受凉着了不好。”他的鼻子被冻得红红地,眼睛亮亮地,像一颗好看的钻石,穿着还有韩飞余温的拖鞋,我突然感到鼻子发酸,眼圈瞬间红了。无论我们把对方自己成什么样子,我们对对方说过什么丧心病狂的话,不用多久就会和好,我们俩的心里都清楚,舒乔和韩飞谁也离不开谁。
“谢谢你。”我低声说。
他拍了一下我的头,“跟我说什么谢谢,哥们就是用来虐的,你现在要我裸奔我或许都会干。”
我当然没有让韩飞裸奔,虽然他很乐意这样干,但我丢不起这个人……
我们在老地方点了一大堆吃的,老板还是那个老板,鸡翅也是当年的味道,老板看了我跟韩飞半响,不确定地问:“是乔丫头,韩小子吗?”
老板竟然还认识我们!我好几年没有来过夜市,学习,实习,考研,工作等一大堆足够把我的时间占据得满满当当的事。我从来没有专门跑到这边,吃一串鸡翅。而跟韩飞一起胡闹的日子也跟被我遗忘的鸡翅一样被时光掩埋。“多久没有像这样一起坐在一起吹了?”我问韩飞。
“八年。”他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啤酒,“但感觉就像一眨眼。”然后他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我们以前经常是半夜三更顺着宿舍楼的水管爬下来,然后翻墙出来,先在这里吃一顿再去网吧上通宵。他妈的,小乔你每次都是要老子买单!说!高中三年你吃了老子多少个鸡翅了?”
“有脸说啊你,是谁每个月的后半月没钱花了来蹭我的?最后剥削得我每天啃馒头。营养不良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子!”
“你就吹!是你说吃什么补什么的,吃馒头补‘馒头’,结果呢,这么多年你的胸还是一马平川地。”说着他鄙夷地看了我的胸一眼。“而且,这么多年你的脑子还是没有长。是不是那次翻墙的时候不小心摔坏了?”
我想拿白眼砸死他。
那次我跟他准备翘了晚自习去网吧搞通宵,结果翻墙翻到一半的时候被抓住了,我们哥俩骑在墙头对望一眼果断的往外面跳了下去。我们默契地想:“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死得风流些,让我们在死前还上个通宵吧。”但是老天似乎有点看不惯我,不肯满足我这个愿望,少有失手的我,在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墙头栽了,从二米五高的墙上跳下来的时候衣服挂住了墙上的钉子,整个人惊天动地地砸下来,左手粉碎性骨折,还伴有轻微脑震荡。我妈来医院看我,先是把手里的东西重重一放,然后揪着我就打,打得特狠,边打边骂:“二米五的墙你也敢跳,你是二百五啊!”弄得一旁的教导主任都不好意思跟我妈提记过的事了,他怕我妈气得下手每个轻重把我直接揍成白痴。
此后韩飞骂我智商低的时候总是会在后面加一句:“是不是那时候把脑子摔坏了?”
“可能真是那时把脑子摔坏了,之后你的脑子里总是冒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又问老板要了两瓶啤酒。“高三那年的夏天热得让人感觉在蒸桑拿,那时你是怎么说的来着?你是这样说的。”他清了清嗓子,学着我的语气说,“太阳一直以来都被人类看成是宝藏,它源源不断地散发光源,给地球上的植物提供光元素,让它们进行光合作用,制造氧气,造福人类。。。可以说,人类的生存离不开太阳,人类就把太阳当祖宗,太阳这祖宗也还是挺享受人类的供养,久而久之,也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理所当然地把“祖宗”这两个字和自己紧紧绑在一起。但是人类经过几千上万年的繁衍,诞生了一句话:“我□□祖宗!”太阳这祖宗一听,嘿,不乐意了,所以要抱负这群不尊重它的人,夏天的时候没命地发光发热,把地球制造成一个大蒸笼,所以温室效应就是这样来的。”他说完自己就笑得趴桌子上去了,我也无可奈何地跟着笑,如果论揭老底的话,韩飞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亏你还是个读了十几年书的学生,怎么比文盲还文盲,温室效应臭氧层破坏全球变暖引起的,不是你那什么破太阳祖宗!”
然后他还嫌这样鄙视我不过瘾,继续挖苦讽刺:“小乔啊,你说你考大学走点后门就算了吧,现在找工作也是走后门,你说说,你说说,‘医生’这顶神圣的帽子怎么能随便往你脑袋上扣呢,那医院是脑残了才会把你留下吧,人家都是白衣天使,您老人家倒好,一天使的终结者,我毫不怀疑这家医院的名声会败在你的手里。还有我想破脑子也想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有人敢往你刀子下躺,而且还是带着自己的宝贝孩子,她们打麻醉之前真的是清醒的吗?是不是脑子里长了个瘤子?那就应该去看看脑科而不是妇产科了。
我一直都在啃着鸡翅,听着韩飞一个人说相声,既没有愤怒地踹他也没有站起来举着手中的鸡翅冲他的贱脸上砸去,因为我感觉很幸福,被他讽刺得很幸福,我发现,我的人生还是有那么一点意思的。那鸡飞狗跳的高中,鸡飞狗跳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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