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小国小烹夹生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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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鹿城已是一座垂暮之城。
尽管鼎湖国的皇宫在广鹿城，尽管由甲石海进五通港第一站便是广鹿城的码头，尽管这里是广鹿城人口最多的都城，也尽管这里有广鹿城最高的城墙，还在建设工程浩大的新城防工事。这一切都不能阻止一件事情——民意。
广鹿城工地暴动后，鼎湖国出动军队二万余人，其余军队陆续集结。那天广鹿城所有城门关闭，大街上佳定军、广云军来往巡查，但有可疑人等一律盘查。广鹿城人人自危，家家闭户。
沿东大街过墨盈坊、佳东坊，远远便可看见鼎湖国皇宫的大悟门。皇宫城墙高三十尺，长约五里，与广鹿城城墙对接。这皇宫就是将广鹿城的东角划了出来。大悟门共开一大二小三门，大门十五尺高，小门十尺高，门上建有二层门楼一幢，尖顶方檐，飞脊青瓦。
进大悟门过广场是三座宫殿，正中是韬思殿，左边进盼殿，右边家辰殿，这三座宫殿历史悠久，已有近二百年时间，是鼎湖国立国后兴建的大典，此后便一直没有修过宫殿。历位鼎湖国国主皆在韬思殿朝会议事，宰相在家辰殿当班，武相在进盼殿轮值。由宫殿名称便可见开国祖先的本意。
陈成智上位后征集民夫五十万，新建设了加吾殿、千金殿、协代殿、大英殿、永定殿、甘德殿、礼泉殿、飞云殿等八大建筑群体。其中五殿建设在老殿之后，建好后朝议便改到了加吾殿。
此际已过半月，皇宫的城墙上扶鼎军依旧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队隔片刻便是一队走过。当真是凤鸣鹤唳，草木皆兵。
乐明山正在加吾殿后方，山上建有飞云殿。游径回旋，青石铺路，长青树覆雪，扶栏结霜。飞云殿十二大柱，二十四小柱，长宽百步，楼内设楼，鎏金铜门金光灿灿，蚕纱高束奢侈豪华。
殿门前八名宫女八名内卫两边伺候，殿内深深灯火成列。内殿二层一间阔大卧室，绒毯铺地，摆设着圆床大帐，白熊皮包裹的躺椅，硕大铜面的梳妆台。
躺椅上一名妩媚女子长发束尾，黛眉桃目，身着纱装身形婉约，胴体性感双峰若隐若现，慵懒地斜躺其上。两侧伺立两名宫女，手端托盘内置酒壶酒杯。一名身着蛟龙图案的长袍的男子翘腿坐在一旁靠椅上，正是鼎湖国国主陈成智。
陈成智双目微凸，眼圈有些发青，下颌尖削，留有三绺胡须，嘴唇单薄，身材略瘦。此刻他手持酒杯，微眯双眼抿了一小口酒，回味下然后咽下肚，道：“武爱妃，那张大法师与武宁国的赔款，本皇已着左明永付了，张大法师啥时候回去。”
武雪菲慵懒地躺在躺椅上，闻言白了陈成智一眼：“这百善国确实不是善类，陛下原就不该敷衍于他。现在惹下诸般祸事，尽是陛下您在周旋。左府亦是，没事陪着去惹张大法师。张友之是什么人，便是我皇叔都要以礼相待的。这广鹿城的城防工程便是出自他的手笔，他老师云卓立可是传奇一般的人物。”
陈成智叹息一声：“这不搭理，我鼎湖国小国小家，现下百善国与临漳国开战腾不出手，待得抽出空来，只怕我小小鼎湖国也是交待不了。幸好张大法师也没再计较。左府现在可是有点……”说道此处，也不再说下去，再说下去便要牵扯上皇后左丘琴。
武雪菲道：“怕他做甚，大不了咱们请求我母国出兵来援。”陈成智只是微微摇头，也不说话，心下想，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候便又是一笔大大的军费。只是这话却不好说，一则怕自己的爱妃生气，二则显得小家子气。
想得片刻，又道：“唉，这帮子刁民也是，这城防工程是我鼎湖国万年大计，他们尽是添乱添堵。”武雪菲也叹息一声：“那陛下如何解决？”
陈成智道：“这工程自然不能停顿，乱民么，既然不能为朕所用，杀了就是。”
闲聊之间，一位女官上来禀报：“陛下，邱宰相在殿外求见。”
邱东金是为古木台的仁宫国公主被刺事件而来，经过与仁宫国大使团协商，特来回报。
这飞云殿地处乐明山双峰之一，看来不高，走来却也要半个时辰。这皇宫之中，邱东金可没有肩舆的待遇，他是与宫卫一步步行上来的。这近知天命的年纪，再如何保养却也不轻松，这一路暗骂上来，事情本就不是好事情，找的又是个寡情之人，心情甚是糟糕。
“微臣叩见陛下。”飞云殿内大堂桌案之前，邱东金一揖到地，面色很是心悦诚服。
“唔，爱卿何时返回的。”陈成智道：“古木台一事处理得如何？”
“禀报陛下，微臣昨日深夜方得入城返家，因时辰已过，不敢打搅陛下歇息，故而现才禀报。请陛下容谅。”邱东金道。
“恩，爱卿千里奔波，辛苦了。”陈成智淡淡道，这事本就不是好事，上回还把翡翠龙洗砸坏了。陈成智现下能保留几分平淡已属难得。
“禀陛下，此事已基本达成和解。”邱东金身材修长，身形标准，不胖不瘦人本就俊朗，便是快五十岁了，也看来仿佛四十多年岁。“仁宫国公主差点被害，这事甚为凶险侥幸。”邱东金深懂拿捏，先放出重头，好为后边铺垫。
“啊？”陈成智甚惊讶，一位公主便是被惊吓都是大事，何况差点被害。邱东金便一五一十复述周彦成的话，末了添上一句：“公主当即便指示周彦成尽起仁宫国大军五十万，要攻打我国。”这说谎艺术九真一假，邱东金自然运用娴熟。陈成智原是知道当中大致情形，宫中内卫毕竟也不是没做事，这情形也是了解。
“微臣为了这事甚为惶恐，当时公主提出要赔偿百万白银。微臣竭尽全力，几番安慰交涉，只折到六十万。办事不力，还请陛下责罚。”说道这里，邱东金毕恭毕敬跪下，双手前伸扣首。这一节陈成智也是知道，邱东金一入城，这公卫便入宫禀报了具体事宜，只是知道邱东金紧急调用了六十万资金，现下才知道原来是为了这事，心道，这事处理本也得当在理，换做是谁，只怕会更甚，能折下来四十万两，实属不易。
“唔，此事朕知晓了，还有何事？”陈成智淡淡道。这便是帝王之术，平静无波却暗藏杀机。
“仁宫国提出赔偿白银一千万两，割让航江口至大济城以北地区，以平息此事。”邱东金道。这航江口至大济城一线以北是包括别沐泽湖区、万湖岗城、吕河台城、双港关城区域，占鼎湖国五分之一面积。这却也是谈判内容之一，邱东金也是无法。陈成智心情也甚为恶劣，这往外赔钱的事，能开心才怪。
“经过艰难谈判，老夫也卖尽面子，贿赂了周彦成二十万白银，对方才让步提出割让古林城与暖泉城之间的一处名白良湖的地方，方圆百里区域，作为该事件的补偿。另外，赔偿金之数，老臣无能，只能折到五百万，还请陛下责罚。”这些金银最终是要白纸黑字签署国书的，邱东金自然不会傻到虚报，只是那贿赂之数，邱东金是许了十五万两，多出来五万，自然是自己的辛苦费了。
陈成智尽力克制自己的无名自火，依然只是“唔”了一声。
“老臣此次所行，大致情形便是如此，特来请示陛下。”邱东金道。
“恩，还有吗？”陈成智道。邱东金思索片刻，摇摇头：“若有遗漏事项，明日老臣在奏折上具体书明。”
“啪”一声响，邱东金一个哆嗦，一个黄铜镇纸砸在面前，空旷大殿内传来回音“啦……”。“没有了？邱宰相，就没有了？搞出如此大的阵仗，赔出这恁多金银，你竟然说没有了？”陈成智吼道。“那温南庆这个饭桶、白痴、祸害，你是如何处置的？别以为是你的女婿，朕便可容得他无法无天！那邱场国那个白痴，现下如何了？你给朕一五一十说个明白！”“白……白……”大殿里回响起陈成智的怒吼。
邱东金心下一悚，暗叹这茬终究是躲避不过。看了一眼地上隔着几步远的镇纸，心想这陛下盛怒中，或是真的想杀人了。当下也不惊慌，继续扣首道：“陛下息怒，这事微臣已经处置。”这邱东金在过来之前这事便已有腹案，既然皇上见闻，便按腹稿娓娓道来：“这温南庆辖区治安混乱，导致发生此等大事，微臣已着政事馆上奏，裁撤温南庆古林城城主一职，并着总巡捕拿问审查其中缘由。邱场国玩忽职守，制造涉外事端，已交军事法庭，决议后按法庭量刑执行。微臣绝无半分徇私之意，只是这事并非关键，陛下为国事日夜操劳，所以微臣不愿劳陛下烦心，这是微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哼！”陈成智一时也说不出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却也知道拿邱东金出气也是无可奈何，这事便是个屎盆子，无论愿还是不愿都已经扣在了头上，只觉得内忧外患，这鼎湖国百年平安由此便是风雨飘摇。
“邱爱卿，朕对你可是推心置腹，但盼你一心为国。我鼎湖国潘邦小国，螳臂当车之事实是不智。朕也知你有苦难言，唉，你我君臣齐心，愿上苍保得我鼎湖国平安罢。”陈成智手扶左眼，揉了一揉，打了个呵欠，道：“邱爱卿也辛苦，这事便照此办理吧，你且先处理，奏折上来我自会批示。”
邱东金扣首起身，自怀中掏出奏折：“陛下，微臣知道陛下事务繁忙，已连夜写好奏折，呈现陛下。”邱东金身上可是揣着四本奏折，哪本可行，他便掏出哪本。
“恩，放下吧，批阅后再转回。”陈成智道。邱东金再扣首，而后退出大殿。
一阵风自殿门袭来，蚕纱飘飞，火烛明灭，显得这飞云殿阴阴深深空空荡荡，陈成智独坐桌案之后，手扶额头半晌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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