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涯

“再看一眼吧，这一生你也就有缘再看这一眼。看完之后，你们母子此生缘尽两清，从此生死阴阳不相逢，天涯陌路。”

        应龙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是恨死他了。对于我的脆弱，对于我的心痛，他为什么不给我一丝一毫的温柔。虽然我的心下恨死他的冷酷不惊人情，可还是理解处事方式。

        或许这便是师父，传道授业解惑，治国齐家平天下之术的传道者也，而我娘，温暖我灵魂的女子，再也不存在了，我知道她在这个小小的坟包里，从此她在里头，我在外头，思念便是她和我唯一的羁绊。

        我想哭，哪怕伤心到绝境，却没有泪水流出。剩下的只能是幽长的绝望。只觉得寒冷冰入骨髓。

        荒山野岭小山村，行人游魂赶路行。

        夏日的天气在山上行走的人是不会感受到暑气的。应龙的爱好很独特，喜欢晚上赶路：人走阳，鬼走阴，道士和尚两界人。

        我不喜欢阴深深的赶路，不是因为我胆小怕黑，也不是内心恐惧山林，只是我不喜欢阴暗的世界，总觉得阴暗混沌的世界不明了，或许什么时候那个阴暗的角落会突然蹦出一个什么。最主要，阴暗的世界中，我会迷失自我。

        “应龙……那个……那个白色的是什么东西？”

        我嗫嚅的扬起小脸，天真无害般真情诺诺。自从上次鬼罗刹的事件之后，我自学了不耻下问的本能。而且在以后会发挥的淋漓尽致。

        “鬼，要你命的。只是你命太硬，阴魂鬼判不敢动，于是才索去的才会是你娘的命。你天具慧眼，以后会看到各种异样的东西，如他们来犯你，灭了便可，没必要大惊小怪。”

        应龙面无表情，继续走路，他幽深淡漠的目光，足够淹没一个人最后的绝望。

        他说话的时候习惯冰冷冷的，语气冰到你的骨头都是冷的。

        “我为什么会看见鬼怪？以前怎么没有看到，我娘枉死是为了我么？”

        我有些悲哀，内心憎恨应龙，却怯懦自己的无能为力，有一天，终究有一天，我会有能力替我和我娘讨回今天的原因，我的眸子清澈，幽暗，没有人可以看到那幽暗的深谷之中有什么。

        “枉死？你想什么呢？那是她的福气，怎么是枉死，多少尘世还孽债的想要替你去死还没有机会呢？有多少人想要你死你想都想不到？至于你为什么可以看到鬼怪，其实你看到的是灵力的存在方式，算是福至心灵，想当年……”

        应龙却在这个时候闭嘴，他很想说，当年自己修炼很久才可以看到灵力的黑白色。这小子当真不简单，自己收他做徒弟，岂不是捡到宝了，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应龙自从陌离出世便算出异象天生，他不属于妖，不属于仙，不属于魔，不属于鬼，不属于人，亦正亦邪，异仙异妖，是天地间最大的变数。

        “为什么有人替我死，为什么有人想要我死？你告诉我……应龙……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我不想别人为我死，自己也不想死。

        我不杀伯仁，也不愿意伯仁为我而死。

        我再次将不耻下问的功夫发挥到淋漓尽致，应龙的表情告诉我，他已经厌倦了与这么一个小孩子纠缠不清。

        突然应龙回头大声叫嚷道“以后要喊我师父，在喊一声应龙信不信我宰了你。”

        我吐了吐舌头表示讨好，知道他不会宰了我，对于应龙这么一个甚至不正常的人，自己确实不敢保证他愤怒到极致的时候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了我……。

        对于我的调皮，应龙回应的只是一个干脆嘹亮的响勺乍在我的脑壳上，生硬硬的疼。

        “果真是捡来的徒弟……”

        我小声嘟囔着。

        “捡来的徒弟……那你还不知道恪行检点，不知道是不可以不弘毅……不知道我们道家明心正德修凡尘……什么都不知道还敢抱怨……孽徒……收了你真是晦气……”

        “谁哭着喊着等了我八年，从出生守候到我八岁，跋山涉水不辞辛劳……谁呀……”

        小孩子还是很容易忘记死亡的肃穆和哀伤的，或者人，本身就不擅长铭记悲心伤怀感慨良多的事情。

        山间回绕着我嘹亮清澈的嗓音，应龙气急败坏的追我打。

        最后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打到自己身上的无非是腚上一刮子或脑袋一响勺。

        山风料峭，家却是渐行渐远，蜿蜒的山路，荆棘葳蕤，步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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