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卑微到尘埃
九点,江苡安看了下腕上的表。
王娜的家在闸西小学附近,而从中学到闸西需要一个小时路程,如果能赶到12点前到家何岂知应该不会发现自己逃课,临近高考课业很是紧张几次模拟考下来成绩都不是很理想,前几个月何岂知对自己强制补课,上个星期测试考卷子还没发下来,如果再一塌糊涂自己可没脸见他。
何岂止读的是临床医学,主攻外科,时常想象他手持一柄柳叶刀夺回阎王册上无数魂的飒爽英姿,自己当然要更加努力才能站在他身旁,不求与他匹配同肩,只希望能在远处默默守护就好。
盯着秒针极速迈步直奔目的地,人多的地方也犹如灵巧游鱼与行人侧身而过,双脚仿佛注入凌波微步玩的不亦乐乎连撞几人自然也就发现不了。
埋头穿梭好一会终于从黑压人群跃出,还没来得及缓口气耳边就传来一声娘气的细软唉叹,背后的书包随即被人扯住江苡安小腿腾空整个人被抬起,自觉失重转身一看不由分说的举起拳头对着那人的脸一顿乱揍,痛的他嗷嗷直叫。
“哎哟,你个短命丫头,踩到我的鞋子没道歉就算了还打起人来了,阎王借你胆了是吧。”原本被粉扑的雪白大脸被气的通红,挤在粉衣里的健硕肌肉也微微涨开,连那指着江苡安的兰花小指都僵的伸直了。
江苡安毫不畏惧怒目对视:“难道今天你还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打我一顿吗!有种写恐吓信没种承认是吧,你们真是没职业操守,真是垃圾中废物,人渣中的败类!”
被骂的人正是当年敲诈恐吓何岂知的黑衣团伙,当初江苡安为了保护何岂知被他们打成重伤到现在还落下病根,本以为他们不被关个几十年是不可能出来的,哪知道居然还在外面潇洒自在,歹.徒逍遥法外自己却病痛缠身,一想到这里江苡安心里恨的很。
大块头被她这话说懵了,铜铃大眼左右一滚示意不远处的黑衣矮子赶紧过来,黑衣矮子一过来见这姑娘对着大块头呼哧一顿揍心里就冒起了火,直接从大块头手中将她抢了过来,粗砺的大手攀上江苡安细嫩的小脖子,掐的她头晕目眩,即使这样还是哽着喉咙护佑道:“不...不准欺负岂知,只要我在...就就没人可以欺负他,咳咳。”
她紫青的脸仰着小脑袋像个即将断线的木偶,四肢无力的垂落下来,大块头见这状况赶紧轻拍黑衣矮子头指责道:“你个死鬼,真想蹲牢房啊,快把人放下来,你这急脾气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黑衣矮子很听大块头的话,话刚落手也从江苡安的脖上拿了下来,掀起大块头的衣服检查他的伤势,大块头在这么大庭广众下被掀衣服羞的双手连忙捂住脸娇嗔道:“死鬼别闹了!”
说停就停,黑衣矮子整理好衣服望向滚落在一边红了眼的江苡安,轻哼了一声道:“臭丫头,如果不是爷现在心情好正好又有事,你小命还保得住?有在这哭鼻子的劲还不如去查查我杨老九的大名,虽说我们是混混,做的是瞎天黑地见不得光的交易,你说的职业操守还真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规矩我懂,收多少钱做多大的事,收了雇主的票子就算拼了命也得把事情做利索了。”
江苡安猛的抬头,发丝也因刚才的扭打散落在两侧眼眶通红很是落寞无助:“你...你什么意思?雇主?谁是雇主!”
大块头见她这表情估计还被蒙在鼓里,连忙止住黑衣矮子的回话道:“小九九,你是想站在这大马路上等吃灰吗?晚上还有一笔大生意在迷梦谈,你不走我走。”
大块头话毕前脚刚抬黑衣矮子后脚就跟上,可没走几步就被江苡安拦住,自己本就没什么耐心无故被这姑娘缠这么久气不打一处来,他做事一向是身子比脑袋快,这回真的动怒了敞着嗓门对她吼道:“老子给你大路你不走,偏要踩着黄泉路是吧!你这条命到底想不想要了!”
发聋振聩的大嗓门吓的江苡安脸都青了。
她不怕吗?怎么可能,小身子抖似筛糠,指间的校服都被自己拧出条条深痕。
她拼命一咬止住了牙间的咯咯作响,故作镇定道:“是不是只要给了钱你们就算拼了命也会把事情做利索了。”
“当然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
“我要把那个雇你们的人打一顿,多少钱?”
黑衣矮子立即露出一脸的生无可恋样牵着大块头继续走,末了还转身回了句:“姑娘,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个活我接不得,我还想多活几年。”
“有这么可怕吗?如果你不接,那就告诉我他的名字。”
“更不可能,连最基本的保密都做不到那我们也别在这行混了。”
江苡安心一沉觉得无计可施,一股子颓废模样,拾起散落的课本颤颤巍巍地离开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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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矮子牵着大块头沿着马路走了很久,埋着头心事重重,大块头累的不行停下怄气道:
“瞧你一路低着头是不是心里想着谁啊,走了这么久也不累。”
黑衣矮子宠溺的笑笑:“怎么可能,我是在想事。”
“什么事情让你想这么久?”
“刚才那姑娘的。”
“哦。”
见大块头不作声了,他立即解释道:“难道你不知道那姑娘的情况?”
“知道啊,雇主佣人的外甥女吧。”
“是啊,雇主雇我们作戏给她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英雄救美想泡她?可明明是那姑娘救的他啊,唉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别想,反正雇主交代了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我们只要管好嘴巴就行了,这秘密是要我们烂进肚里以后带进棺材的!”
本是晴朗正午,暖阳渐收天上开始聚起几团乌云,远处一片片土堆小丘,黄纸残片烂在泥土里,碑前还有几支没燃尽的红烛跳着火光,静谧的树丛无故带出几声沙沙呜咽,大块头见这仗势不对,赶紧拉起黑衣矮子往前就跑:“我们怎么走到这西北坟场里了,快离开,这里邪门。”
两人走远后江苡安才从树丛出来,身上被倒刺划出血痕也浑然不知,温润低沉的铃声在口袋里响个不停。
“小知了找蚂蚁,蚂蚁蚂蚁接电话......小知了找蚂蚁,蚂蚁蚂蚁接电话......”
拿出手机,那三个字出现在屏幕上格外刺眼,她木着脸按下了关机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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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红色跑车从马路上疾驰而过,扑的两人一脸泥土,大块头翘起小指黑着脸骂道:“赶着投胎不堵车是吧!”
连呸几声也没将嘴里的沙吐干净,黑衣矮子给他替了张餐巾纸,刚擦干净那车又掉回头停在他们面前,大块头连忙捂住口鼻大退几步。
车刚停下没多久后面尾随的两车也紧跟着过来。
“玫红色宾利敞跑,啧啧,还有这么骚包颜色的大红法拉利,噢,还是这辆银色奔驰SLR好,低调沉稳。”大块头逐个指点,津津乐道。
那辆颜色十分骚包的法拉利开到他们面前鸥翼式车门打开,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积尘水泥地上,男人眉头微皱,他上身穿了件白色针织衫深V大领露出清晰的锁骨和通透的雪肤,狭长凤眼隐在刘海下极具妖冶魅惑,抬头望了眼他们问道:“杨九,赵八?”
喊到大块头时他半天没反应过来,两只铜铃眼响起春音,见他被迷成这样杨老九不爽了对男人摆起脸:“你小子从国外来的吧,不然这里有哪个不认识我杨老九的,有什么事情——”
他这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被一麻布袋罩了起来,男子只手将他扛到车后。
“叶数秋,你还真是粗鲁,他们好歹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吧。”许微音从跑车上下来香奈儿小高跟踩在水泥路上发出清脆声响。
“噢,你也知道我的车太小了两人不好放进去,喏现在不就放好了嘛。”
许微音转视后面的银色奔驰车,里面的人一直没出声,自从早上接个电话就开始绷着一张冷脸,如果不是数秋回来他根本不会跟自己出来。
叶数秋见这气氛也估摸出什么事情来,跑到草堆旁蹲下身子摘了朵野花放到耳后调皮问道:“许妹妹,花美还是人美?”
许微音噗嗤一笑,心中的烦愁瞬间少了一半,对这个玩世不恭的堂哥实在没辙掩嘴低笑道:“这里可是大坟场,你别抢了死人的花。”
“还有这名堂,这可是21世纪许妹妹可别胡诌吓人家呐,岂知哥哥秋秋怕怕!”叶数秋耳畔插花翘着兰花指向着奔驰车跑去,样子实在滑稽搞怪逗得许微音止不住的捧腹大笑。
叶数秋自觉这种开场开的很有技术何岂知总该出来发发声吧,哪知道这车门还没被打开自己就吓退后好几步,见这情况许微音疾步过来,这一瞧也被吓的不轻。
何岂知的上衣凌乱不堪,脖子被抓出道道血痕指甲上还沾着点点血迹,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像是经历过万般痛苦煎熬在生命边缘垂死挣扎过的样子,微微起伏的前胸让许微音舒了口气,察觉到有人靠近何岂知侧目眼眶通红眼睛里全是鲜红血丝,叶数秋第一次见这样的他有点不知所措,门被打开,浓烈的酒味涌出他不敢置信惊呼:“何岂知你居然喝酒!”
何岂知拿手封住他的嘴,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温柔迷离:“你果然还是回来了,你知道吗,昨天我等了你一夜,那一夜是我这辈子最长的夜晚,我从来没有那样憎恨过时间。”
半瓶威士忌被他握在手里,一步一个踉跄,酒洒在土里带出一片尘埃,说完又喝了一大口呛的他眼泪直流:“可我更憎恨自己,该勇敢时却胆怯,该坦白时却退缩,该柔软时却倔强,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依附你而活,是吧,现在你也看清了我的真面目,厌倦了我的无趣,明白了我就是个没有希望的朽木,一吹即散的死灰。”
闸西的风原来如此凌冽,眼泪被吹干绷的脸上刀刮似的生疼,他站在枯草丛生的旷野中,眼睛看到的不是北雁南飞,而是天空被几笔带过的潦草凋残,听到的知了不再高踞树梢悦耳鸣唱,而是寒蝉凄切伶俜无依。
原来内心的坍塌是看得到的场景,爱一个人是可以卑微到尘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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