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的妹妹
沈弥和乔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的一幕。
安轶侧躺在萧凌身边，手臂搭在她的身上，沉沉地睡着，呼吸微微起伏，面色温柔沉静。
而萧凌警惕惊慌的眼神在看清来人之后也逐渐放软，缓缓弯起唇角。
沈弥和乔瑟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拎着两包饭盒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来，朝萧凌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饭香味从袋子里溢出来，萧凌闻着味道，胃里一阵蠕动，她的视线越过安轶的手臂，渴望地盯着那两个袋子。
“想吃饭就说明身体还不错，”沈弥当然也看出了萧凌饥、渴的目光，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慢悠悠地从一个袋子里拿出食盒打开。
“清汁煮竹笋，炒三鲜，真香啊，”他闭眼陶醉地深吸一口，对对面的萧凌抬眉道，“那个中餐馆的厨师手艺真的不错。”
萧凌闻言，更是咽了咽口水，目光灼灼地继续盯着他手里的那个饭盒。
乔瑟屁颠屁颠地跟在沈弥身后，闻言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饿了？”沈弥忽略了乔瑟尤其明亮晶晶的眼睛，对萧凌明知故问。
萧凌看着沈弥那张欠扁的脸，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饿了就好，”沈弥凤眼一挑，笑出一口白洁的牙齿，他语音一转，“可是你现在还不能吃。”
说着，他把手里的菜扔给了一早就在旁边虎视眈眈，咕咚咕咚吞着口水的乔瑟。
乔瑟欢快地扑上去，打开了饭盒，一股饭菜的清香扑来，他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见到这样的情形，萧凌登时气得朝沈弥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恨不得把眼珠转到眼皮底下去。
乔瑟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实在，露出大片眼白的白眼，站在沈弥旁边，抱着食盒，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知道你几天没吃东西了，这不，得了医生的首肯，我和乔瑟就带着好吃的过来了，不过你被这样压着我们也没办法啊，”沈弥接收到萧凌幽愤的目光，摊了摊手，小声地说。
他随后指了指安轶的臂膀，一脸无奈。
萧凌顺着他的目光，偏过头，入目是安轶沉沉香甜的睡颜。
她目光蓦地柔软下来，如轻纱似微风，流泻出春暖清光。
于是，她回过头，眉眼舒展间尽是温柔，对沈弥用唇语说，“我现在不吃。”
“要不我和乔瑟把他挪到沙发上来？”沈弥提议道。
乔瑟也跟着附和。
萧凌摇了摇头，她不敢说话，这样近的距离，她怕吵醒了安轶。
安轶耸了耸肩，和乔瑟走到床前观察萧凌的脸色，又看了看她的左臂和腿上被子弹擦过的地方，幸好是冬天，不容易感染流脓，纱布缠着她左腿的地方隐隐透出褐色暗红的血液，已经干涸了。
乔瑟关怀的目光投向萧凌，他抱起一袋水果，眼巴巴地看着萧凌，面色担忧，“疼吗？我给你削个梨子？”
萧凌向他安心的一笑，轻缓地摇头，眼底浅淡地藏下青青郁色。
乔瑟偏过头用明亮澄澈的眼神注视她很久，目光清澈纯洁，却好似看进她的心底，望穿了她的灵魂。
萧凌不自在地避开他的目光，望向沈弥，只见沈弥向她耸了耸肩，一脸“我也不知道他要干嘛”的表情。
待她再回过眼看乔瑟时，他明晰的浅褐眼眸已经蒙起一层水雾，而后一片晶亮地浮在眼底。
他的眼睛亮如星辰，身周好似有一团光晕笼罩着他，整个人散发出不一样的光芒。
乔瑟俯下身，在萧凌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他用英语虔诚地说，“愿主保佑凌，忘却伤痛，在未来的时间里，健康平安，永远幸福，阿门。”
萧凌的心脏颤抖着，感受着乔瑟柔软的嘴唇轻轻地触在自己的额头上。
她抬头望去，他刀刻般轮廓深邃的侧脸，在晨光里如同天神。
信徒的虔心带着神圣的感染力和令人安定的力量，好似一瞬间张开的天使羽翼，温柔拥抱住她惶惶不安的灵魂，净化着她所有恐惧与伤痛。
“凌凌，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沈弥也叹息着说，“不要陷在痛苦里，委屈自己。”
萧凌的眼睛蓦地湿润了，可一股灼烧从她的喉咙升起来，哽住她喉头。
她怔怔地看着乔瑟慈悲悯然的面容，说不出一个字来。
“唔……”安轶睁开了朦胧睡眼，清晨的阳光一下子射入他的眼睛，让他不适地拢了剑眉。
“你醒了，”沈弥绕过床尾，走到安轶的一边，捏了捏他的肩膀，“你再不起来，凌凌就快饿死了。”
“胡说什么呢你，”安轶带着起床气，甩开沈弥的手，兀自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这一觉他睡得拘束，醒过来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手臂也酸麻得不行。
“我去热菜，”乔瑟从床沿坐起来，捧着饭盒，走出了房门。
沈弥则是上前把安轶拽下床，扔在沙发上让他继续醒觉。
萧凌的床板被摇起来，沈弥见她坐着别扭，又在她背后垫了两个枕头。
“今天我问了一下医生，你情绪稳定下来就可以出院了，”沈弥将床下可以收缩的小桌子扯出来，摆在萧凌面前，又为她倒了一杯水。
萧凌右手迟缓地握住杯子，一口气灌下一杯，用沈弥递给她的纸巾擦了擦嘴。
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好似她的身体都变得软瘫。
沈弥看了看她干得起皮的嘴唇，又给她满上一杯，继续道，“等会我会去接你妈妈过来。”
萧凌感激地点了点头，接过水杯，又喝下一杯。
安轶坐在沙发揉了揉眉心，终于醒过来，对沈弥说，“干妈给你打电话没？”
“昨天我跟她说好了，十点过去接她，今天我看凌凌情绪平稳下来了，如果顺利的话她过来正好办理出院手续，”沈弥看着萧凌手中空空的杯子，摇了摇头，又为她接了一杯水，“慢点喝。”
“我回来了，”乔瑟捧着香喷喷冒着热气的饭菜进了房间，“刚才好多人问我是在哪里买的菜。”
萧凌此刻已经饥肠辘辘，她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
沈弥从乔瑟的手中拿过一个不锈钢饭盒打开，递在萧凌面前。
萧凌低头一看，“白粥？刚刚的清汁竹笋还有炒三鲜呢？”她望过去，“乔瑟，你嘴里嚼的是不是麻元？嘴角的芝麻你还没抹掉，还有，你不要逃避我的目光啊喂。”
乔瑟朝她咧嘴羞涩地一笑，从一堆饭盒里精准地找出了一盒打开，从中夹起一个麻元，在萧凌无限嫉妒的眼神中，啊呜一口塞进嘴里。
萧凌：……
“那些现在对胃不好，你委屈些先吃点粥，等你好了想吃什么都可以，”沈弥拿出一个勺子，“我喂你？”
萧凌悲愤地低头看着眼前的清粥，从他手里拿过勺子，“不用了，奶爸，我右手没伤。”
沈弥完全忽略她口气中的幽怨，弹了弹她的额头，“行吧。”
安轶去洗手间大致地洗簌整理了一下，出来后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他扣上衬衣的袖扣，向萧凌走过来，手掌伸过来抚了抚她的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凌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微不可见地低头，作势要舀一勺粥，长睫微垂，“没有不舒服。”
安轶似乎察觉到她的不适，心里莫名地腾起一种躁意。
他手指一顿，收回手，回身拿起搭在沙发扶手的外套，对沈弥说，“我去接干妈，你把车钥匙给我。”
“不是我去吗？”沈弥嘴里正叼着一根竹笋，闻言抬头迷茫地看着他。
乔瑟正欢快地吃完一碗刀削面，也跟着沈弥抬起头来。
“我去吧，你们先吃你们的，”安轶从沈弥的手中拿过钥匙，大步走出了病房门，阔步时风带起了衣摆。
“啪”的一声，房门不轻不重地关上了。
“他这是怎么了？”沈弥对萧凌说，“起床气还没消？”
萧凌望着那扇被关紧的房门，兀自摇了摇头，小口小口地啜着粥，没有说话，被褥下她刚刚指间所触的冰凉，是一块莹亮干净的玉坠，微光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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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一辆流线型优美的深蓝色车子停在白线前。
坐在驾驶座上，安轶一只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不耐烦地扯开衬衣第二颗纽扣，露出小麦色的胸膛和一枚温润清碧的玉坠。
他的脑海里一会是萧凌躺在病床上，浑身是血、脸色苍白；一会儿是她颤着长睫脆弱地看着他，一脸惊惶、眼神楚楚；一会儿又是她杏眼满是恐惧，流泪惊叫，痛苦挣扎……
她不同的音容在安轶的眼前交替闪过，那种熟悉的揪心感立刻又出现了，就像一只手拧着他的心脏，他深吸一口气，一掌砸在方向盘上，车笛声刺耳又响亮，惊起郊道两边玉米田里的鸿鹄。
他不是不知道这样的情绪是为何而来。这些年岁中无论是自己经历的，还是自己看过的，都能帮助他找到缘由……
他的后脑重重抵在车椅上，透过车子天窗，怔怔看着宝蓝色的天空。
只是，那是他的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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