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坐吧，”周衍指了指床，他还是一贯的强势。
周喻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虽然不喜欢别人对他下命令，但是也不会委屈自己。就是椅子硬了点，他想。
“几年你没有主动找我了？”周衍盯着周喻楠，“当年你和我定下了约定，之后再也没有被动见过你的面。”
“时间太久，”周喻楠毫不示弱的看回去，像是倔强的驴子，“我已经懒得去想了。”
周衍手指交叉，然后站起来倒了杯水，饮水机里的水咕噜咕噜的响，接着哗哗的流到一次性纸杯里。“给。”周衍递到周喻楠面前。水是温水，是下口的最佳温度。
指尖触到纸杯的外壁，温热的感觉像是胸膛里流动的血液。
他不喜欢温水，自从家庭巨变以后他喜欢冷一点的东西。在冬天他才能察觉自己身体的温度，尤其是在北方小湖里冬泳，出水后复温带来的五分钟的燥热让他心跳加快。除此之外他的手脚都会冰凉，整个人像是冻结的水。
周喻楠一口饮下。他不认为这是周衍的认输，从小到大，他赢了多少次，但面对周衍的时候却只能夹着尾巴逃跑，恐惧感已经和他的血肉结合，深植内心。
“让我来干嘛。”周喻楠说。
周衍看了看挂钟，时间是三点多几分。“这不像是父子之间的谈话，可以叫我一声爸爸吗。”语气十分的坚决。
周喻楠心里烧起了一把火：“周衍，你没有理由让我叫你父亲，对我来说你连前父这个名称都担当不起。”
“住口。”周衍站了起来怒目而视，马上他又坐下，语气缓和，“喻楠，我们没有必要争吵，每次会面都叫个不停。我们应该好好商量一下不是吗？”
“这次来我是被派到这里学习，和同事一块。我定下了临时房，只为和你见一面，晚上我就得回去住在招待所，你也看不到我了。还有三个小时，时间差不多够了。”
“说吧，什么事。”周喻楠也平缓了一下心情。
“我想和你的母亲复合，需要你的同意才行。”周衍回答。
“扯淡吧。”周喻楠有激动起来，“她现在已经老了，没什么姿色，心也经不起折腾了。你放过我们好吗。”
“喻楠你冷静一下，先听我说好吗。”周衍端坐着看着他，“确实我以前对不起她，现在我真的想回来，蠢了一辈子，一定会后悔什么事。现在我不想这样走下去，我还想和你们组成原来的家庭。她是我的结发妻子，你是我的亲身骨肉。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回来好吗？”
“不可能，”周喻楠说，“我不会同意，这辈子，我以姓周为耻。以前你养女人我管不着，现在你想打破我们的生活，还请麻烦你回去照顾那个情妇。再说，你大概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黑暗历史吧。只要你不烦我们，我们是不会告发你的……”
啪。
周衍站了起来看着捂着脸的周喻楠，两人目光相对，好像要碰出火花。气氛又开始尴尬起来。
“呵。”周喻楠左脸发烫，肿了起来。这一巴掌力气有点大。
他嘲讽的笑笑，站起来走了出去。
周衍看着周喻楠走出去，然后躺在床上呼呼喘气。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每一次都会在心里产生巨大的阴影。过去的日子里周衍约他出来在各种地方碰面，学校边的咖啡馆、小饭店、周衍的新家，甚至是下了班后的办公室，没有一次是和平的结束。
“这就是活该。”周衍闭上了眼。
冲出酒店他站在路口不知所向，脑海里只有恼怒和迷茫。红绿灯变换着，光线涣散，世界就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人潮人海中，他是一颗不起眼的星。
滴滴……
他回过神，发现自己挡了停车场的出口。身后有很多车在按喇叭，刺耳的声音接踵而来。周喻楠走开，沿着来时的路回自己的小店。
阳光晒在他的脸上，他越发的觉得左脸发烫，那个巴掌挥下来的时候，周喻楠清晰的看到周衍的眼神变化。刚伸手时眼里是连绵的怒火，马上眉头舒散，当手掌碰到脸的时候，周衍已经收不回来了。
在道义上周喻楠是占有主动权的一方，他才是有理的人。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周衍或者周喻楠，他们在愤怒的时候不会去估计太多。当自己受到冲撞的时候，唯一的想法是还以颜色。不愧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即使周喻楠不想承认，但是周衍确实是他的生父，事实不可抹杀。
回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了。陈安本来心里还是很不爽的，毕竟被迫‘兼职’，而且还没有工资，换谁谁都不爽。可是当他看到周喻楠的时候，一切不爽的情绪都泯灭了。
“脸怎么了，被谁打了。”陈安快步走上前询问。
周喻楠看着陈安带着一丝怒意的脸回答：“我亲爱的父亲，怎么，想要替我报仇啊。“他迅速调整了心情。
“啊……算了吧，”陈安有点尴尬，“你们的家务事怎么管都管不到我的头上吧，我也没办法替你还那一箭之仇。他是你老爹，你能怎么样，忍着吧。其实你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得得得，打住。”周喻楠喊停，“别念叨了，你比女人都烦。回去看你的咖啡店去吧，别在我这里占空间了。”
陈安又露出了腼腆的笑容：“嘿嘿，那我回去了啊。”
“快走不送，”周喻楠向收银台走去，那里是属于他的小角落，“晚上带你去吃饭，没钱，随便一个小地方，您老人家看着来吧。”他向后摆摆手。
“知道了，”陈安回答，“走了啊。”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收银台和他离开前一样，孤独的仙人球立在电脑旁边。周喻楠趴在桌子上，思绪乱飘。
曾经他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只是父母矛盾太大，意见不合。闹来闹去，他才是那个最不该的东西。有时候周喻楠也会想要是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多好，平凡的父亲，平凡的母亲，最起码不会因为那么多的烦人破事而亲情破裂。
也只是想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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