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檀玲玉没给父母亲念叨的机会,率先走出了庭院。
张志与跟着她走,走过了大片的居民区,乡村的小路泥泞多,刚铺就的水泥地粘上许多泥巴。
檀玲玉显然对此很熟悉,一路绕开了打滑的泥浆,往前走。
大概走到了人较少的地方。乡村的中午雾气没有完全散开,萦绕在山间水间,田里的牛蛙偶尔哇一声,竹林的鸟扑哧一声,遥远的鸡打鸣,狗吠。这大约是乡村最常听到的音乐了。
此时的檀玲玉坐在桥上,双腿悬空,脚底下是潺潺溪流。头顶上方的太阳让雾气遮挡了许多,这一派静谧的田园风光就在眼前。
张志与插着口袋观望她,檀玲玉等了片刻没见人上来,便对他招了招手,“过来坐。”
他学着她的样子,坐在木制的桥板上,他的腿太长,要稍稍提起一点不然就弄湿了脚。檀玲玉说:“你知道这条河叫什么河吗?”
张志与自然听过坡河的故事,以前老人有对小孩子进行过这种“恐吓式”教育,老一辈的思想是只要让小孩子觉得很恐惧,他们就不会去触碰这些东西。
殊不知,这样的教育只会让孩子的好奇心倍增,在某天忍不住去试试。
他看得出来檀玲玉没试过,她应该不是属于冒险类的人物,一切脱离她掌控范围内的事情都会使她变得抓狂,就像此时她的婚事。
檀玲玉本还想绕绕弯子,心想好像没什么必要了。
她在他面前面目可憎的样子,也不缺这一回。于是,直截了当地说:“我们的关系仅仅限于债务关系,我不想再和你牵扯更多。”
张志与心中摇摇头,她不是适合言辞拒绝的人,此时面对他的纠缠,她只要说一句,我不想嫁你,很讨厌你,很不喜欢你。或许他就考虑放手,偏偏檀玲玉就是没说出那句话,他也没到要死心的份儿。
张志与掏出手机,“你在害怕什么?”
檀玲玉也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你不是说会等我吗?这两天就是你能等待的期限吗?”
张志与知晓她理解有误,打了一段话解释,“我的意思是,能等待你爱上我的那一刻,但这不代表我不与你结婚。你放心,我是倾慕你的,也绝对不会玩弄你。结婚后,你拿我的工资卡,手机什么随便查,我都没事。因为我是忠于你的。”
檀玲玉:“你喜欢我,所以才要娶我?我记得我们还不算是很熟吧,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讨厌你,却也没达到喜欢你的程度。”
张志与写写删删,最终写了一句,“没关系,我会等你。”
檀玲玉捏到软柿子了,却像是打在棉花上力气都不知道往哪处使,不管她怎么说,他似乎很坚持自己的决定和想法。
“你喜欢我,就应该顺从我的心意是不是?我不想结婚,现在逼迫我嫁给你,我对你也不会有好脸色。”
“我没有逼迫你。”
檀玲玉瞧他一副正人君子模样,“那我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急着把我嫁出去?”
“我确实有说要定亲,但没有提过要求要现在领证。既然这是你父母亲的意思,我也不反对。”
檀玲玉凑近手机屏幕看,而后无语抬头看着他“不关我事,我也很无辜”的表情,真不知他是如何恬不知耻地说出“我也不反对”。
檀玲玉自知找错人了,话都不想再多说,拍拍屁股走人。张志与跟在她身后走回去。
父母亲正在收拾桌子,见他们一前一后回来,以为事情谈妥了,父亲推搡着母亲过来与她谈心。
母亲坐在葡萄架下,问她:“你和他聊得怎么样?我就说人品好,你性格脾性火爆,志与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
檀玲玉直接切入主题,“张志与说他没有要求结婚,是你们的意思?如果是,我劝你们没必要拿我的未来来偿还张志与了,我和他现在是债务关系,还完了钱,我和他没啥太大关联了。”
“说什么糊涂话?”母亲说,“什么债务关系,我听不明白?”
“我给他写了一张欠条,他不是帮家里摆平了砸伤人那件事吗?我问他要多少钱摆平的,我悉数还给他,算是不欠他的。”
母亲不信,佯装伸手问:“欠条在哪里,拿来我看看。”
檀玲玉顿了顿,方才欠条给了张志与,摆在他面前的,他应该收下了。
此时张志与正在与弟弟玩耍,逗得弟弟笑个不停。
檀玲玉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他蹲在地上回头望着她。她说:“我妈要看欠条才相信我欠你钱,欠条只有一份,先给我拿给我妈妈看下,待会儿还给你。”
张志与“听”完,竟转过头继续与弟弟嬉笑玩耍。
檀玲玉蹲下去与他平行,因为身高缘故,还是矮了一个头。
她说:“给我欠条,我要我妈明白我和你的债务关系,然后她就不会逼我跟你领证了。快点!”
这下张志与就彻底不理会她了,抱着弟弟跑上楼。
檀玲玉想不通他要做什么,又跟着上楼问了问,张志与打定主意不同她沟通,更何况他有一个利器,只要不看她的嘴唇,他就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檀玲玉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张志与不肯面对她,他和弟弟玩得很开心,连一向喜欢姐姐的弟弟颇有微词,“姐姐,你也想跟我们一起玩吗?不然别打扰我们玩纸牌好不好?”
檀斌教张志与玩打纸牌的游戏,一大一小趴在床上,打床打得啪啪响,谁的纸牌只要把对方的纸牌打翻过去就算赢。
教得正在兴头上,不想姐姐一直打断,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他可是很清楚看到玩伴张志与不想与姐姐说话,于是出于仗义,他站出来让姐姐离开。
檀玲玉碰了一鼻子灰,走下庭院,母亲伸手问:“欠条呢?你别诬陷志与了,他是什么人我清楚。帮了我们家很多事情,你在学校的日子多过在家,你看你弄的小瀑布。前几个月停水了,我和你爸对这个一窍不通,还是张志与考察农田顺道在我们家做客修好的。做人要知道感恩,人又不是冷血动物,有心也有脸皮,你再这样咄咄逼人,我看张志与明天都不一定跟你定亲。”
这番话母亲说得诚意拳拳。
然而,檀玲玉只听到了后面一句,她是个性子耿直的人,这种性格的人往往有个坏毛病,对自己坚持的事情一旦有反对的声音,她便会更加坚持自己的立场,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绝。
她淡淡地说:“不定亲更好,我又不是为了成为他张家儿媳而存在。妈妈,我跟你讲,我真的已经跟他沟通好了,他收下了我的欠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我欠了他三十万,五年还清。我们俩还摁手指印的,白纸黑字,谁都赖不了账。现在他不肯拿出来给我,可能也是防备我弄丢了,他没落得一点好处罢了。”
母亲见她越来越钻牛角尖,怎么劝都劝不了,叹息道:“他帮我们给了人家一百万,要是像你说的,他和你打了欠条,又怎么会才写三十万?这不是亏了吗?”
檀玲玉脸色不改,心里却狂跳不止,脑轱辘转得飞快,马上就心算出来一百万,也就是一年要还二十万!
我天,除非去烧杀抢掠,否则怎么可能一年还清如此大的一笔巨款?可他为什么要故意写少欠款,是瞧她太穷还不清那么多钱吗?
她心有戚戚,埋怨母亲道:“你们清楚张志与给了一百万,那么多钱,我们家就算砸锅卖铁也还不清他的了。所以你们就打我的主意了?我早上没来得及跟你讲,我已经问过学法律的同学,这事情可以上法院去解决,不用赔款那么多的!”
村民都有种传统观念,认为只要闹上了法庭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家丑不外扬,何况说不准还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檀家也不例外,母亲一口否决了她的提议,“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以为闹大了对我们家有好处啊?你爸爸的建筑队都没人来雇佣了,我们家等着喝西北风是不是?你上大学能养活自己,我们就不用活了?”
母亲的一番强词夺理,竟让她说不出什么话。
没错,她出外面读书了,回来家乡的日子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楚,乡亲们背后的议论飞不到她耳朵。
可是家里人不一样,乡里乡亲知道了脸皮上过不去不说,有可能坏了爸爸建筑队的名声,到时候找不到工作就养活不了弟弟妹妹了。
檀玲玉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侧头看着窗外。
时间一点点滑过,太阳出来了,照着窗外大榕树的叶子,翠绿翠绿的映入眼帘。树枝的分叉很多很多,她看见隔壁家的大黄狗趴在树荫底下眯眼。
她没心情眯眼,翻转了下,挣扎着爬起来拟了份欠条。
在时间上她犹豫又犹豫,一向对自己自信满满的檀玲玉居然不敢在一百万后头写上还款日期!
如今她除了双手,还能靠什么挣钱呢?
要说三十万,即使她心里打鼓,却还是有五六分把握能咬咬牙在一年内拿出六万,只要平常出去多干活少吃点,总会挤的出来。平时申请的奖学金和补助凑凑,差不多就够了。
可是现在是一笔巨大的数额,她写十年?时间太久,她根本不想与他有长远的关系!
即使是十年,一年也要还十万!
她终于明白书上说的,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正在懊恼不堪,门被推开了。弟弟探出个头,神神秘秘地说:“姐姐,我和哥哥去捉鱼,你要不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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