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檀玲玉坐在床边握着拳头,忿忿不平想,不如现在就离开家,她一刻钟都不想呆了,一刻钟也不想再听母亲那义正言辞的长篇大论。
就这样想着,她想都没想就拎起行李箱往外走。
下到了大厅,外面闹哄哄的,她慢慢放轻了脚步。
看起来是一大帮人堵在了大门口,嚷嚷什么医生,声音太大了以至于有些破嗓了。母亲正辛苦地在中间周旋,一阵点头哈腰,父亲也没闲着在旁递烟什么。
但是来的那群人不领情地打开了父亲的手,烟掉了一地,父亲还是笑笑地抚慰来的人。
“有钱了,最迟后天行不?会给你们的,会给的,都是我们的责任。”
母亲也在一旁诚恳道歉,说:“是我们的过错,我们是过错方,只要医院出了伤害证明,要多少钱我们都给,人命关天的事。”
来的男子凶神恶煞地喝道:“你们也知道人命关天?我儿子躺在那里一个月了,你们才给多少钱?我儿子至今没醒过来!搞不好今后都醒不过来了,你们何止要负全责,你们要赔我一个儿子!我养大一个儿子容易吗?”
父亲连连道歉:“是我们的不是,再宽限这两天,我们就拿钱给你们。”
来的一群人互相附和,场面震天。
·······
檀玲玉看不下了,转身上了屋。
关上房间门,她的手微微发抖,竟提不起包。
她才知道自己对家里的变故是如此无能为力,不仅没有出到一份力,连走出去跟来势汹汹的人打交道的勇气都没有!
她以为自己上了大学,靠自己的能力不需要依附家里人,已经是此前她能为家里做的最大的贡献,谁知道!
家出横祸!
她颓然地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知道想什么。谁能告诉她,一个没什么经济能力的大学生要怎么样去借贷一百万?她跑到网上问。
网页弹出的法子没有一个是正经的,什么被土豪包养、上酒吧做公主、做外围,整容走野模道路。都是一些需要出卖自己的办法,她不屑地关了手机。
翻了个白眼,侧着身子继续想着法子。这样眼睛一瞥就看见了床单的碎花,粉蓝的床单,她看着看着就心生一股怨气!恨不得扯下来死掉,烧成灰!
檀玲玉撸起袖子,干脆利落换好了床单,把那张印象中某人睡过的床单扔在屋子的一角,待会儿就顺带拿下去扔掉!
她想着想着就闭起了眼睛,毕竟累了一整天,坐了一天半的火车和半天的大巴,她累的很,一下就睡过去了。
*
她醒来时,夜已经很深了。黑漆漆的外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在叫一两声,狗吠声也像是很远传过来的,迷迷糊糊不甚清楚。
她的书桌上放了一碗饭,一碗菜,盖着严严实实的盖子。她摸了摸,尚有温度。檀玲玉跑去简单洗漱了下就回屋子吃起了饭。
妈妈知道她的习惯,像以前看书看得睡着了,会忘记吃饭,妈妈就会差弟弟送饭菜给她。还是妈妈拿手的炖猪蹄,但她联想到某人心里,筷子顿在半空中。檀玲玉吃完了青菜,留着肥美的猪脚孤零零在饭盒里。
檀玲玉心里烦的很,看了一会儿书左想右想,也不知怎么的就看不下去了。家里有如此大的难关摆在那里,她身为家里的大女儿是该做些什么,除却嫁人的法子,她就没有办法让家里摆脱困境了吗?
她跑去咨询了下法院的同学,估计那同学也刚学法律不久,暂时解答不了她的困惑。在微信上跟她讲,等问了学长再告诉她。
檀玲玉等了半天,那同学终于在微信上现身了。
檀玲玉抓住了一条重要信息:在农村个人建房中,常常将工程包给工头,此时由于工头一般不具有相应资质,因而建房者可能难免要承担一定的责任。当然,在工头全权负责的情况下,最终责任可能还是要工头承担的。
她的父亲就刚好是组织工程队的工头,也就是说尽管从法律上,雇佣她父亲的那户人家是有责任的,全责却还是落到父亲头上。
她没有再细问赔款的事项,那同学也温馨地提示她去找个律师帮助自己,现在是法制社会,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万当然不可能,要赔钱也要上法院,等法院裁决。
檀玲玉似乎找到了一条新的出路,她卷起了床单,想着下去跟父母亲好好讲一讲,赔款的事情可以找个律师,她不能坐以待毙等别人找上门,即使自己家人是最大的过错方,一切还是等法院判定!
她心里冒出了这想法无疑是找到了一条新的出路,走路的步伐也加大了。一下到大厅她就后悔了。
一个大高个坐在农家的竹椅上,竹椅比较矮,他曲着长腿,手肘放在膝盖上,倾身过去“听”对面的父亲在说话。
父亲见她下来,眼神泛光了,背对着她的张志与似乎受到某种感应,也慢慢地转过头。
檀玲玉与他的目光不期而遇,她告诉自己不能胆怯,要勇于对视回去。可她还是下意识地拽紧了床单,不要紧,手都包在床单里面,没人看见她捏得狠狠泛白的手指。
张志与眼睛微眯,对视了两秒钟后,微微朝她点头示意。眼神就放在了一大团的床单上,神色不明。
父亲碰了下张志与,张志与转过头,父亲堆着一脸笑,“不要在意,小女平时很有礼貌。来,玲玉跟志与打声招呼。”
张志与打了下手势,坐在他旁边还有一个男人,看着比张志与年轻许多,西装领带的像是个小秘书。小秘书说道:“张总说不要紧。”
真是财大气粗,随身带着翻译的大人物找她这个坡村村姑做什么?
她走到三个男人围着的圈子中心,故意对着父亲说:“反正妈妈不是说他听不见吗,跟他打招呼有用吗?”
父亲愣在那里,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可是在外人面前责备女儿也不好,辛亏女儿背着张志与,看不见嘴型应该不懂说什么。
小秘书也第一次遇到如此出言不逊的人,稍微想了想措辞,对张志与说道:“檀小姐说很高兴认识你。”
父亲赶忙朝小秘书投去感恩不尽的眼神,对疑惑的张志与说:“对对,小女就是害羞不敢面对你,女孩子都是有点害羞的嘛。”
张志与对秘书提出了一个问题,手语打得飞快:为什么会害羞,是因为我太吓人了吗?
小秘书如实翻译给父亲,在一旁的檀玲玉彻底看不下去,居高临下看着他道:“不好意思,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秘书欺骗了你。我的父亲也欺骗了你,我很不高兴认识你,很不!”
檀玲玉的语速很快,习惯读唇语的张志与却不费吹灰之力读懂了,脸色变得很尴尬,三个男人脸色都不佳。
檀玲玉转身就离开。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一向克己的自己怎么会变成情感外露的人呢?
一定是今天下午受刺激大了,她从来没想过的许多事情一条条一桩桩摆在她面前,逼迫她不断去接受面对!她扔了床单之后便从村头走回去。
农村没路灯,都是几家几户人合钱买的一盏大灯挂在树梢上,一段路有一段路没有,她对地形很熟悉有没有都无所谓。
今天晚上看着黑麻麻的道路,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如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路,前方多少凶险,还剩多少劫难她根本就不知晓。刚上大学攒够的正能量似乎一夜之间就挥发完了,她剩了一个空壳。
走到了一半路,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乡村的夜晚风徐徐吹着,吹多了就会感冒,她穿着一件T恤,得赶紧走回家,露水大了也会打湿头发。等到第二天醒来不感冒才是怪事。
檀玲玉往前走了两步,走出了路灯照射的光亮区域,隐约看见对面走来了一个人,人影高大,影子扯得很长。
她下意识想了下村里头有谁长得那么高壮,排除了几个目前这段时间不可能回村的伙伴,剩下的应该就是外来人了。
没待她想完,对面的人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她停住了腿,那人离她只有二十厘米不到的距离,这可不是社交最安全的距离,她与他也没熟识到能够亲近到此。
檀玲玉边费力地往上抬头边后退一大步,这下她就站在了路灯下,那人站在了光亮圈外。
檀玲玉看清了来人,是张志与。
他信手插在口袋里,双腿笔直,目光没什么意味盯着她看。什么姿势都没有,檀玲玉却觉得此人自带气场压迫功能。
她不服输,盯着他看了一分钟,两人一动不动。
如果把镜头给拉远,可以清楚看见檀玲玉费力地仰着脖子双眼发狠地盯住张志与,而张志与没啥太大反应,一副“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的架势,甚至他站得久了还稍稍换了下重心。
路灯的投射下,一明一暗的区域,战场的局势悄然走向明朗。
檀玲玉承认自己脖子很酸,很累,像是忍不住了,她微微低了下头缓了缓脖子的酸痛,再扬起头,“再来!”
张志与“···”
檀玲玉跟自己叫着劲儿,换了两三次后,她想自己是怎么开始这么幼稚无比的游戏的?她就算看赢了张志与对她现状也做不了什么改变,还不如拿这力气去说服父母亲,有这心思跟他比输赢,她也太闲得长毛了!
最后,檀玲玉安抚了自己的内心,放他一马,别站着喂饱坡头村的蚊子了。
“我回去了。”檀玲玉语气硬邦邦的,转了转脖子发出咔咔响声,说着就绕开他走回去。
擦身而过时,张志与捏着她的手臂,生拉硬拽,她平衡不着力跳了跳,跳至他面前,摆脱他的束缚,“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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