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6
弦既已断,曲调戛然而止,众人显然没有预料到此事,纷纷局促不安的四下张望,歌申悦心疼的看着手中的寒冰琴,并未做过多停留,转而交给一侧的兰馨,随即站起身,捋着衣服上的褶皱。
“既然琴断,便无修复之可能。”此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无可奈何“你们桌边放置着一把最为简单的古琴,谱曲讲究人琴合一,初习,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奏出天外飞仙,只寻常弹奏即可,随意吧。”
语罢,众人俯身取走身侧放置的古琴,寻常黄花梨木所制,并未有任何夺目光彩,六根弦有序排列,这是络无应此生第一次抚琴,单单是看,就已经耗尽她所有的本事了。
四下看着其他人,都已经跃跃欲试,开始奏出有序的琴音,纵然与歌仙师相距甚远,但简单的曲调依旧可行,而她,刚刚将手放在琴弦之上,就害怕的直接缩了回去。
歌申悦四下走动,随手帮助学生指点一二,当走到络无应身边之时,随意的看着她惧怕的神色,就知道刚刚她所说的不过是一时戏言,一个完全不懂乐理的人,何来看透一说。
“络学生,可否是不懂如何弹奏?本苑师倒是不吝赐教。”一席话,充满了讽刺的意味,隔了三张桌子的江月听及此话,倒是停下手中的琴音而鄙视的朝这边看过来。
一时,众人的目光竟全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看着她们,能作何好戏。
络无应本也不会,但听出她话中意思却也不难,搓着手俯身恭敬道:“多谢歌苑师,弟子对于奏乐还是知道一二的,就不劳苑师费心。”
歌申悦笑笑,露出千年难得一见的温柔:“既然如此,是我太过操心了,不妨弹奏一曲,让众人领略如何?”
她没有道任何软话,胸有成竹的坐在软榻边,而抚琴弹奏,手指纤长,白皙清透,越是想到她成为玄祁舜的徒弟就心里越是难受,歌申悦无法坦然看到她如此自得其乐的模样,手心微动,一道破迷咒便施在了络无应身上。
此咒可使人心思混乱,歌申悦此举可谓是下下之策,奈何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悸动,总是被过去的自己所囚困,被别人的三言两语轻易阻挠了心智,尤其是现在,她看起来恼怒不已的神色,全部映在正处窗外,小心看着屋内情况的玄祁舜眼中。
果不其然,络无应的琴音乃是锯子滚在原木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忍不住让众人捂紧耳朵,纷纷指责她不要再弹。
丢了脸变算了,歌申悦也并未想着会让她经历什么,很快便制止了她,微笑着为众人讲着乐理,而被如此羞辱的络无应只是坐在位置上,没有一丝情绪的变化,至少,她可以肯定,歌申悦是如此的憎恨自己,甚至可以有所怀疑,上次自己生病,或许真的不是江月所为。
而且,她在半个时辰之前,也就是课刚刚上了没多久,就发现了自己的缎带莫名其妙的发亮,抬眼一瞧,就发现了正在窗外想看她出丑的玄祁舜,想起他以前不经意提起歌申悦的种种,就冒险说了那些话,来激起她内心的不安和惶恐。
果然,一切就这么发生了,一箭三雕,不失为好计策。顺便,也让玄祁舜见识到了歌申悦会使出哪些本事。
而且,自己不会乐器乐理这件事,在歌申悦那里还是个迷,若是一直隐瞒下去,也就无所谓了。
四十八、对还是错
上午课罢,林筱可紧紧攥住络无应的手,将她带到一处无人之地,皱着眉头问:“你弹琴真这么难听啊,你师父明明是个乐器高手,你怎么回事!”
络无应笑笑:“是啊,真的很难听吧,我不过是碍于面子,不好反驳罢了。”
林筱可嘟囔了两句,抬眼见到了玄祁舜,二人一同鞠躬:“参加仙师。”
虽然络无应平日里对他没大没小,没长没幼,但自上次私自铲了他最爱的未予枝之后,愧疚感趋势,学了不少礼仪上的贵贱亲疏,再者外人在场,自己也不好太博他的面。
玄祁舜面无表情,冷冷道:“起来吧。”微微理顺胸前敞开的领口“我刚见萦回四下张望,估摸着是找你的,别让她着急了,快些回去吧。”
听了此话,林筱可礼貌的道别之后,悄悄冲她挤了个眼色,一溜烟的跑开了,玄祁舜没有看她,自顾自的朝前走,习惯如此,她便跟上,没有言语。
走在九大苑师外的葡藤架下,正好挡住午后烈日,络无应随心所欲的走着,时不时驻足看葡藤上有没有结果,渐渐放慢了些许脚步,玄祁舜竟也没回头,加重语气道:“两耳不闻窗外事,若是将此处葡萄采光,说不定桑回会气的来找你算账。”
一听桑回的名字,她就浑身不舒服,加快脚步跟上他嘟囔道:“老妖怪,你能不能不提桑回苑师的名字,每每上他的课我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着实累的慌。”
“那上歌申悦的课便不累了?”
见他终究还是免不了提及其次,络无应撇撇嘴:“你不是看到了么,还问我做什么。”
“我看到什么了?你师父我闲云野鹤惯了,才没那……”
“咳,作为尚擎仙师,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可千万别乱说,你看这个!”为了证实自己没错,络无应掏出一直放在腰间钱袋中的缎带,只见那绿色中微微有似荧光般的东西忽闪忽闪,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不同。
“只要靠近你,这东西就会亮个不停,你还要狡辩?”她笑的满脸邪恶,一双大眼睛就像看透一切的表情,充满了自信。
玄祁舜知道自己已然被抓了现行,幸而刚刚想说的那番话被她打断,故意转移话题:“小丫头不把心用在修仙上,成日里竟想着怎么投机取巧,最近有没有被凭翁责罚啊?”
“你可不要故意岔开话题,莫不是你喜欢歌苑师而一直不敢说出口,没关系,现在有我这个传话筒,我可以时不时的给你们递个信,聊表心意,而且歌苑师现在恨我入骨,您老就行行好,给我一条生路苟活了吧!”
玄祁舜面上虽无任何表情,其实心里已是百感交集,气的毛发直竖,他与歌申悦人人都道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但她过于高傲清冷,他又过于闲适淡然,对于爱情这种事,他给不起,也无法给。
“好,既然你问起此事,我便知无不言,你若是想用此事来设计窥探我,亦或是她,为师都会毫不留情的处罚你,毕竟动用心机耍手段这种事,世人所不齿,而且不管如何,我是你师父,很多事情还由不得你来操心!”
话说的异常严肃认真,换做旁人说这些,他定会连说一个字的耐心都没有转身便走,而她不同,她是自己的徒弟,不管如何,自己有培养她,承担她所犯过错的责任,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在外人眼里,都是自己授意传教的,不在源头上制止,很难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
络无应委屈的蹙眉,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怒发冲冠的表情,低着头拽着他衣袖喃喃道:“对不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她玩闹惯了,动真格的,还真是能镇得住。
玄祁舜狠狠的甩掉她的手,闷哼一声扬长而去,他必须要让她明白,自己所做的这些,完完全全是为她好的,就算是责罚她挥山、熏衣,也不过是然她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让她不要轻而易举的相信任何人,可是此时,他却觉得异常心痛,痛到必须要扶着墙壁,才能感受到微乎其微的温暖。
究竟是自己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四十九、失去味觉
被玄祁舜说了一顿之后,络无应第一次觉得心情糟糕到极点,毕竟他算是自己现在唯一的亲人,即便只有师徒之份,即便每日都要争吵一二,却仍是觉得,他的分量要高于一切。
脚踢着石子,漫无目的的在后山闲逛,即便冬季将近,这里依旧郁郁葱葱,落叶杂草每日都有专人打扫,想想自己从前被凭翁责罚扫落叶的那日,真是觉得被摆了一道。
翻过一个小山坳,隐约闻见一阵清新扑鼻的香气,在尚擎这么久以来,别说野禽,就连家禽也不得见,想吃个鸡腿都要通过层层关卡,说的好听,美其名曰是锻炼他们的意志力,说白了,就是不想给这百余弟子分那丁点肉腥。
肚子咕咕叫着,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白眼与讽刺,她就只想着用食物来填饱肚子,抿了抿嘴唇,加快脚步朝香气传来之地行进,约莫着走了千米左右,在一处空旷之地,见到了正架火烤鸽子的钟离朔阳。
有段日子没见他了,来尚擎这么久,帮着自己最多的人也就属他,竟害羞的不敢上前,在树后搓着手,讪讪的想着一会儿应该说什么才好。
“每次都这样,出来吧。”
络无应小声嘀咕道:“明明上次自己先打的招呼!”整理衣衫,强行挤出个微笑冲着他“下午好,钟离仙师。”
钟离朔阳头也没抬,淡淡道:“从何时开始,你不向我行礼问安了?”
络无应有些局促,站在原地沉思:“好像……就没有行礼过……”笑着将手放在后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钟离朔阳笑笑:“逗你的,过来吧。”
络无应开心的小跑两步,视线全都被眼前烤的焦黄的肉所吸引,微微留着口水,毫无介怀的径直坐在他身边,想帮忙,又不知该做什么才好,有些急促。
他倒是不紧不慢,轻轻在鸽子身上刷好一层油,又撒了些调料,更加浓重的香味传遍四周:“看你的模样,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突然被问,络无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拍了拍脸颊:“没有啊,我非常好!好到不能再好!”
“那就好。”他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即便知道她此时此刻定是受了歌申悦的刁难,仍旧像以往看起来的那么镇定自若,对于别人不愿说的事,一直顺其自然。
肉烤熟后,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撕掉鸽子的后腿递给络无应:“你尝尝味道如何?”
接过这诱人的小东西,她竟爱惜的怕自己会破坏它的美感,但耐不住香味的诱惑,忍了许久,终于咬下那征服的嘴巴。
然而这第一口,她就发觉不对,肉质没有问题,但味道却有极大问题,过于咸,而且是咸的略微苦涩。
狰狞的表情已然不用她多说什么,钟离朔阳径直抢走她手里的腿,毫不留情的扔进了火堆里,懊恼的神色:“为什么,试了这么多次,为什么?”
络无应第一次见他这么沮丧,征在原地局促不安,而后努力微笑道:“没关系,这次做不好还有下次,一定会……”
“不会了,从前她也这么说,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意气风发演变至此,都变作了饮恨,就好像一个人抱着所有的希望去相信,结果到后来,连失望都没有得到,就变作了绝望。
“她,是谁啊?”
钟离朔阳抬头望天,苦笑道:“是啊,我说的她,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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