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尾声
“没用的,死剑界已灭,命运即将改写!”宁敬远在另一头呵斥着,试图震慑周围的怨剑,然而他惊讶的发觉,自己领悟的明镜止水之心,竟无法将这种想法传递给任何一把剑。
在他愣神之间,“敬远,危险!”李吟伤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眼前,一剑寒光,两人胸口同时被刺穿,“这……怎么可能。为什么”宁敬远眼中充满着惊讶。
李吟伤却是徒然长叹,声音带着叹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那个剑界已经随着死剑界一同湮灭了,如今的剑心已经是我们所陌生的了。一切正如万物生生不息,冥界不存,人之安在?”
百年前南明湖之战,两位掌门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被残剑的怨气所吸走,成为剑界外的强大冤魂,同时换来的却是尸骨无存。
二人同时阖上双眼,同时在这一片剑海之中消失,在那最后的一瞬,宁敬远眼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而李吟伤微微顾首,望了一眼顾青疏那双深紫色的眼瞳,淡然一笑。后者仿佛预料到了即将出现的悲剧,不禁眼睛瞪得极大,只怕下一秒李吟伤就会消失不见。
很快,二人紧紧相拥的血肉之躯被飞舞的剑流所完全吞没,然而他二人原本漂浮之处凭空出现了两点荧光,一赤一碧,并且瞬间化作巨大的两团光球,呈螺旋状上升化成两道光柱,直冲天际,目标只有一个——束缚那柄天剑,阻止它发狂将在座之人全都斩杀。
那柄长剑终究失力而坠落南明湖。易画影蓦然昂首,发觉天空中那两轮月已然消失,君顾双星更已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银汉迢迢和无月之天。君顾双星、明镜止水随着湮灭的剑界,走到了尽头。
“吟伤!”顾青疏目睹这一切时,双眼落泪,嘶哑地喊出他的名字后,昏倒在易画影身上。后者目瞪口呆之中将顾青疏推开,径直走向那片剑雨的中央。
其余人更是惊讶到无法自已,这个世界,究竟还有多少异界是吾等所未及?
天空中缠绕着紫电与青雷的长剑,在不断扭动着,躁动着,终于没能摆脱的了两根光柱的枷锁,同时如一道怒雷劈在了南明湖栈桥平台中间,产生了一道巨大裂痕,并且向三个方向扩散,南明湖栈桥即将在须臾之间完全破裂!
“快走!此剑虽已被他俩束缚,其余剑却已愤怨至极,要把我们都变成怨灵的祭品!”霜玄白木听聆着剑意,脸色忽然大变,她原本不识明镜止水之心,却在这一刻率先反应过来,以其无暇的心灵而有所领悟新的剑意。于是她抱起顾青疏,大声提醒所有人。
这时候所有人都如梦初醒。
聚集在半空中的剑流,此刻全部失去了悬浮的能力而全部向地上砸落而去,剑雨毫无征兆地妄图吞噬在场的每个人!这时,所有人,全部举起武器对着天空乱洒的剑雨,地字三号躲闪不及,被一剑穿心而亡!同一时刻,踏雪军神机营最后百余人也遭受了灭顶之灾,手无寸铁的他们瞬间被剑刃切割、刺杀。
“砰!”诗韵侧身躲开一把刺来的剑,头戴的青铜面具被一劈为二。她已顾不得太多,冲向宁武,一把将之抱入怀里。宁武那张血迹斑斑的脸上露出不忍,“韵韵,别管我了……”
“不行!”诗韵与之前冷冰冰的她也是判若两人,不顾漫天剑雨,紧紧地将宁武护在怀中。一把剑、两把剑剐过她的血肉,她都不愿挪动半步。宁武眼中露出悔恨的眼泪,嘴角不停地颤抖着。
“剑雪,快走!”琅无一把扯起还在呆立的易画影,然而后者仿佛石像一般不愿挪动。
易画影缓缓张开眼睛,竟仿佛阅尽年华,望着飞舞漫天的刀剑“万剑如雨,这是多么壮观的景色。琅无,你走吧,我愿随剑,葬身湖畔!”
琅无有些绝望地喊道“为什么!”
剑雪摇了摇头,闭上眼说道“剑灭了……”
琅无只得转身,发现了保护宁武而被重伤的诗韵,她吸了一口气,扶起宁武,左手一横,抓过一把坠落的长剑“砰砰!”连续斩落两把袭来的飞剑“宁武,我保护你出去!”宁武却紧紧握着诗韵的手不肯松开。
“别管我,你走啊,武!”诗韵用仅剩不多的力气,第一次完全失态地吼道。
天空中有一把锋利的长剑,此刻疾速舞动,直劈诗韵与宁武还在紧握的手。那一刻,必须两个人同时放手!
千钧一发之下,半空中却是飞来一把速度更快的银色长剑,“砰!”两柄长剑相撞,同时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扑通”两声落入湖中。诗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背部突然飞出一枚铁爪,铁爪撕裂空气,直窜半空中而去。宁武心领神会,左手中的葬魂刺上铁椎锁链同时朝天空发射。琅无猛然抬头,发觉玉山半山腰不知何时飞出一架巨大的深蓝色风筝,两人的飞爪、锁链,一左一右勾住了这架漂浮半空的风筝,瞬间二人离地而起。
当她最后一个离开南明湖,只听得易画影放声的大笑“万剑归于宗,元剑起于寂。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在无边漆黑的暗黑之中,两位互相熟悉的人在此,保持着先前的动作相互抱着。李吟伤松开手臂,脸上露出一丝遗憾“敬远,你知道临江他……”
宁敬远摇了摇头“他死了。我还记得他曾托梦与我说:敬远,路太难走,你该回头看看。呵呵……兴许我真的该早点回头。”
李吟伤左右望了望,周围原本漂浮着的剑正在一把一把地跌入无尽的黑暗之中,长叹了一口气“师兄,剑界也已崩裂。”原本逐日掌门、新月掌门身上残留的剑意分别化入剑界之中,但剑界在那一刻起,就受到断裂的残青残疏双剑怨念压制,残剑如同那蛋壳,而剑界如同蛋清。如今宁敬远与李吟伤最后爆发出的剑气终于击穿了剑界,两位长老灵魂解放的同时,残青残疏双剑原本一上一下挤压着的剑界崩溃,导致双剑相合,而剑界与死剑界的崩溃预示着这个世界上再无人领悟剑之境界。
因此,剑灭了。李吟伤知道,宁敬远知道,剑雪也知道。
宁敬远苦笑着,如今二人虽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但现实中的肉体已经被剑完全所抹杀,现在不过只是靠着精神力而存在着“这……算是新月最后的绽放了……”
李吟伤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没有遗憾也没有怨恨“谁又能料到,死剑界虽灭,剑界也一同消散。”《神异经·南荒经》曰:南荒外有火山,昼夜火燃,得暴风不猛,猛雨不灭。火山形与山无异,其内大火不熄。若大火喷出,击碎山壳,则山火同灭。
宁敬远却只是一声叹息“吟伤,是我输了,你超越了剑心的领悟。”他的身影渐渐被漆黑所吞噬“而我剑已绝,不入轮回,葬命于剑。”
至德元年七月二十九,当所有人逃出南明湖,站在玉山腰俯瞰南明湖,只感觉一切都是一场梦。两位剑客——宁敬远与李吟伤,双双消失在了万剑之中,在最后一刻,所有的剑心随着剑界一同湮灭,从此世间再无明镜止水剑心、剑界,更无魔剑天剑。
“今日,宛若镜花水月一场梦。”琅无的声音幽幽传来,渐渐消散。当顾景之反应过来的时候,再看身周围,刚才的那些人皆已经失去了踪迹。
闻卿意看了一眼顾景之“要追吗?”
顾景之拍了拍闻卿意的肩膀,露出宽慰的笑容“不必了。凤阳王以及其党羽在玉山被天策军全歼,不是吗?”
闻卿意看着顾景之的眼神,默默地点点头。顾景之振作精神地扭动着胳膊“好了卿意,打起精神,我们要打回长安去!”
玉山之巅,夏夜星辰之下,琅无背靠着一根石柱坐下歇息。刚才的一切,对于她,仿佛过了百年,所有的目的和信仰都在那一刻消散得干干净净。
琅无的嘴唇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棕红色的唇和惨白的脸上露出凄凉的表情“这个剑界消失了,之前所悟的剑,也成了过去。”
不远处,却是有一男一女相互搀扶着走来,男子身上的黑色披风早已残破不堪,他看见了琅无,嘴角不自觉地苦笑着“总会有人将新的剑界参悟,会有人悟到新的明镜止水。凡事,先破后立。下一个剑的时代,没有逐日、没有新月,元剑,起于寂。”
琅无闻之,轻轻地点点头说:“那你,接下来去哪?”
宁武右手将身旁同样伤痕累累的诗韵搂在怀里,后者的眼中流露出丝丝不忍,抬头擦了擦宁武嘴角的血污。宁武朝着诗韵微微一笑,随后望着琅无,眼神清明。“去平叛,完成吟伤他未尽之业。早日迎来太平之世,便可早日回蜀地……”他想起刚才那把救了他的银色飞剑,剑刃上似乎刻着一个“雪”字,脸上微微露出了悲伤。
琅无闻言却是一愣“回蜀地?为何?”
宁武戴着天字·葬魂刺的左手指轻轻挠了挠自己额头,“蜀地唐家堡,不是丈人家么?”
琅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朝着宁武身旁的诗韵露出淡笑,这种温婉的笑容对于琅无来说,甚是难得,她站起身说:“那我……”却被宁武打断“紫夜,从今以后,逐日只剩你一人,靠你传承了。”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离别与希冀之意。两位昔日的同袍,互相深视了一眼,各自明白了之后的道路。
同样是夏夜星空之下,“你醒了?”不远处一名身穿红色上衣与黑色下裙手握一柄东洋长刀的女子淡淡地说。星夜之下唤醒一个人,这件事似乎曾经发生过。
“嗯。”顾青疏扶着额头,勉强地支身坐起,稍微恢复清醒的她猛然想起之前的事“他……死了?”
霜玄白木站在玉山的悬崖边,正俯视着下方南明湖,据说她站的此地叫笺织台。“对于人界来说,他的确死了。”她不平不淡地回复道。
顾青疏闻言倒是并未有太多惊讶,“对于剑界而言,他还存在?”
前者只是微微点头,“也许吧。”
顾青疏缓缓起身,左手捂着心口,“那我就要等他。”
霜玄白木转过身,凝视着这个乱世之中卷起无数风云的寂寥女子,叹了一口气“也罢,人间一遭虽不过百年,剑界一去兴许千年。”
顾青疏朝着霜玄白木笑了笑,“我心思君,君必顾我。”
霜玄白木走到顾青疏身边,扶着她来到悬崖边,一直冷如刀剑的脸上露出一抹恬静而淡雅的微笑“君心似剑,剑顾平生。”她指了指对面山崖绝壁上刻着的“君顾”二字。
多日后,在夏雨连绵的听风崖顶,原踏雪军团折青此时已经效力于成都唐军,反攻前夕的今天,她来到此地查看,发觉有人新修葺了这里的将士陵园,木栅栏方方正正,像是用剑削成一般。陵园边似乎还有着一个小屋,兴许是修葺人的住地,自从凤阳军败亡,此地明明早已无人看守。
她蹲下身,轻轻念着那几块新的墓碑上刻字,这些字似乎都是用剑刻上去的——“苍月军副将慕容临江,苍月军营长苏炎洲、孙忧悯、周陌尘、柳陌风”“踏雪军将军宁敬远,踏雪军营长峦清吾、段十一、李道剑”“君顾前朝百年,可曾顾我一回”读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当她看到最后一块墓碑的时候,很疑惑上面只写刻几个字,便移目看去。
上头赫然写着“吾夫忠义凤阳王李吟伤”
这时候,小屋的门从内被打开,有一名穿着灰色衣裳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一双深紫色的眼睛无神。折青转过头,与之对视一眼后,便愣在了那边。
此刻忽然风向一变,只听一声利刃破空,一柄黑色刃的长剑突然插在了两人之间的那片泥地里。其剑穗上,竟然绑着一根白玉发簪。
上元三年,肃宗崩,代宗继位,改元宝应。宝应元年十月,顾景之、闻卿意率领三万唐军来到叛军盘踞的洛阳城下。
当年的孩子,如今已是平叛将领中功绩显赫的人物,二人望着洛阳更是踌躇满志,又感慨不已。
闻卿意笑着“史思明死后,我军已经是势如破竹了,我们赶快在李统领赶来前收复洛阳,回到府中去吧!”
顾景之擦了擦手中的赤色长柄枪,“这么多年了,我们终于打回来了!等等,那是什么!卿意快看!”顺着他的枪头,那是洛阳城北的王屋山上,一支身穿漆黑色服饰的队伍忽然从半山腰杀出,黑衣蒙面,让人第一反应便是大唐隐元会!为首者高举着顾景之和闻卿意都分外眼熟的天字·葬魂刺。那人手中的铁锁链飞向城垛,率先跳上城楼,与叛军厮杀。一时间,洛阳城头已是混乱不堪。
“那家伙……”顾景之吐出三个字时候,似乎欣慰地一笑,而后策马直奔洛阳西城门“全军突击!”
“传令,全军进攻!”闻卿意也猜到了来者,也随之紧跟顾景之的步伐向洛阳而去。
半日,即克洛阳,而那支义军在占据洛阳北城头之后便消失不见。安史之乱后期,华夏大地上流传着黑衣军的故事:墨衫蒙面,无旗无号,斩叛万千。其帅者,剑艺无双,善使铁链,握葬魂刺,所到之处叛军必灭,或称其凤阳宁氏也。
百年后,后唐同光三年,庄宗发兵七万攻打蜀国,兵临成都。攻城一日,蜀王夜巡城头,见一紫袍贵气、腰佩香囊手摇描金折扇男子与一灰裳执扇之紫瞳白簪女子。二人中宵立于城楼,与蜀王似有言语。翌日,蜀王衍即出城而降,后唐遂定西川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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