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娥妖
第二天，天还没亮，一群人就已经在各自的地点支起了帐篷，搭好了摊子，摆出了货物，开始等着天亮叫卖。
那时的许桎之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陪伴她一起的，只有胡香榭。
胡香榭被许晖叫来监督许桎之，约束她不能到处乱跑，让她看着商队留在小酒馆的那些货物。
胡香榭坐在楼下的餐桌上，慢慢吃着早饭，等着许桎之醒来。
许晖带着一行人在西门市的市中央的的一片空地上叫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好吃还便宜的北方大米啊……”
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一个人来照顾他们的生意，但是久而久之，人们渐渐的就来了。
一个老婆婆蹒跚着走了过来，一手捧了一把米，点头赞叹到：“好米……是好米啊。”然后，她就买了一大袋子回去。
后来，其它的大娘子、小娘子、老奶奶都来了，一上午的功夫，米就卖出去了一大半。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的生意越来越好，几乎每天的大米都不一会儿就卖完了。
其他地方的蔬果、胭脂、果脯等，也都相继售卖完了。
那天晚上，许晖召集大家进行庆祝。
许晖包下了那一个小酒馆的生意，所有的桌子被拼成了一个大桌子，上面摆满了好酒好肉。
许桎之和胡香榭坐在了一个小角落，许晖和那一群大老爷们坐在了正中央，一声声清脆的碰杯声、叫喊声、夸赞声、欢笑声……
“这多亏了我们的许大兄弟，再一次带领我们走向了富裕！”某个人说道，敬了他一杯酒。
其他的人也相继一人一句夸赞、感谢许晖的话，相继敬了他一杯酒。
许晖这一夜喝了许多的酒，因为欢喜、因为富裕。
可是，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有人欢喜有人悲。
2
西门市的那间米铺老板，现在也正一个人喝着小酒。他坐在自家铺子内，开着门，门外没什么人了，街道在月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见；门内只有他一人，和一妖。
他一口饮尽杯里的白酒，把头埋在臂弯里，对着对面的那只妖说着：“生意没了，唉……”
“谁让你卖这些次米。”那个妖趴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说着。
他慢慢抬起头看着这只妖：灰白色的发丝，银灰色的瞳孔，一身漆黑的衣袍。他笑了笑，捋了捋了她的发丝。
他牵住她的手，走向了后院：“小心，有台阶。”
她温柔的笑着说道：“我知道。”他没有再说话，走的很慢，牵着她，慢慢走着。
“现在店里几日里都没了生意，你的银子还够生计吗？”这只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什么都知道。
本来他的店里生意就不行，日常每天有一两个生意就很好了，但是突然来的那一个商队，直接把所有的生意都抢了去。当地的人们还囤了很多大米在家里，就算以后他们走了，这里也不一定会有生意……况且，他们似乎短时间内不准备走。
“担心我吗？”店长笑着说道。
外人都觉得这个店长奇奇怪怪的，总是自言自语，也总是凶凶巴巴的，总是对着客户大吼大叫，动不动就把人赶出去。
但是，他面对这只妖，却总是温柔的，总是悉心照顾。
那只妖听见他的话，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两人距离很近，相顾无言，氛围却还是很舒服。
这只妖是一只娥妖，名唤——娥玲，是店长取的名字。
娥玲还未修炼成人型的时候，每个白天只知道藏在昏暗的地方睡觉，夜里便出来无所事事地飞着。
那一天的夜里，也是像今天这样的明亮。她看见了一个小孩子，手里提着灯笼，沿着湖边慢悠悠地走着。
他从湖的一头，绕道了湖的那头，又走了回来。一圈一圈的绕着，娥玲便跟着他的后面，一圈一圈的飞着。
等到乌云把月亮这盖住了，起风了，飘雨了，那男孩也到家了，娥玲便在他家找了处昏暗的地方藏了起来，休息了。
第二天的夜里，他没有再出去；第三天的夜里，他还是没有……后来的每一天夜里，他都天一黑便睡着了，天亮了便起来去上学了。
娥玲渐渐觉得这里也是无聊极了，于是准备离开了。
可是恰巧在那一天夜里，小男孩又出去了，点了盏油灯，手里撑着就出去了。这一次，他还是绕着那个湖，一圈一圈的走着。
娥玲想要叫他，想问他为何前几日夜里不出来，为什么今天晚上又出来了。
可是，她只是一只小蛾子，无论她怎么喊，那小男孩都听不见。
于是她着急了，她担心这个小男孩以后又不出来了。这么多年了，每个夜里她都是一个人出来闲逛，偶尔捕食一些填饱肚子，或者晒晒月光，或者数数星星。很少看见其他人，或者其它小蛾子。
那一天可能是走得远了些，她才有幸碰见了这个小男孩。娥玲笑着，继续跟在他的后面慢悠悠地走着。
这一夜的小男孩有一些恍恍惚惚的，娥玲想：他会不会掉进湖里？
正当她想着，那小男孩就掉了进去。一瞬间，小男孩就溺了水，大声求助：“救命……”“谁来救救我……”
娥玲慌了，她一只小蛾子赶忙飞了过去停立在小男孩的头发丝上，试图把他拉起来，可是却是徒劳。
眼看小男孩就要淹死在这湖里了，娥玲已经手足失措了。
“如果我此时有手有脚就好了！”娥玲大声喊着，没人听见，可是却实现了。
可能是这天的月亮格外明亮吧，娥玲变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模样，灰白色的发丝，漆黑的衣袍，出现在了那个小男孩的头顶，生生把他压进了湖里。她自己也掉了进去。
这只小蛾子掉进湖里也只知道扑腾扑腾双手双脚，殊不知那个小男孩早已晕厥了过去。
等小蛾子反应过来现状时，那小男孩早都没了性命。
可是，对娥玲而言话说早了，娥玲把他救了出来，让他平躺在了草地上，湖里的荷花都被压倒了很多，仿佛娥玲和小男孩的身上都飘着了一股荷花的香味。
小男孩早已经没了气，娥玲不知道，她使劲拍着他的胸脯，大声叫喊着：“醒醒，醒醒啊……”
月亮一闪一闪的，星星一闪一闪的，荷花香一阵一阵的，风悄咪咪拂起了她的发丝，可是小男孩却一动不动。
忽然，小蛾子产生了一个念想——也许我可以救他。她不知道灵核对于一只妖而言有多么重要，她只知道自己想要救他的命。
于是，一只才化成人形的娥妖，就把自己的灵核给了一个几面之缘的人类小男孩。
给了他之后，娥玲一瞬间又变回了小蛾子的模样，扑棱扑棱了翅膀，可是身体太重了，她一直没能飞起来。
小男孩不一会儿就醒来了，他的头发渐渐的白了，黑白相间的头发在月光映射下熠熠生辉。
他醒来后，一切如常，仿佛什么也没经历过，站了起来，便走回家了。
娥玲还是在那里，孤独地躺在那里。
后来，小蛾子的生活还是那样，晚出早归的，没有谁陪她，没有人记得他。那小男孩的头发虽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关心和询问，但是一切都无果，渐渐的，也没人关心了。
后来，那个小男孩一年年的长大，后来娶妻生子，在那湖边修了一个屋子，在那里生活，在那里老去、死去，也埋葬在了那个湖边。
小蛾子眼看着这小男孩的一生。她早知道了，那两夜，只是他在梦游罢了。自从那天，小男孩一身湿淋淋地回家，奇怪的发色，引起了他的父母亲的高度警备，后来，小男孩再也没有在深夜出去梦游过了……
很多年过去了，小蛾子还是一个人，小男孩可能早已投生到了谁家，但是小蛾子还没遇到他罢了。
后来，许多许多年过去了，小蛾子又修炼成了人形，又获得了一个灵核，她化作了人形，走在了人世间，就像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一样。
她从西门市走到了东门市，到南门市，到北门市，每一处地方她都呆了几十年，最后又回到了西门市。
那一天夜里，她变回了原型，坐在了那湖里的一朵荷花上晒月光，偶然感觉到了自己的灵核正在一步一步走近她。
又是一个小男孩，花白的头发，胸口熠熠生辉。小蛾子笑了，她飞到他的面前，又渐渐变回了人形：依旧灰白色的长发，漆黑的衣袍。
她笑着说道：“好久不见啊，小男孩。”
自然，娥玲把他吓了一大跳，当场就跑了。
后来，娥玲每日每夜都去跟着他，偶尔是一只蛾子，偶尔是一个小女孩，后来，小蛾子就有了自己的名字，她和小男孩在一起了。
这一次，小男孩的生命比上一次不知长了多少，他随年龄上老了，身体老化却慢了不少……
是她灵核的缘故，娥玲知道，也感到庆幸。
后来，她陪在小男孩的身边，陪着他从小男孩变成大男孩，变成老人，变成尸骨……她亲手把他埋进了土里，也在那个湖边。
再见小男孩，也是在这里，同样的西门市。
可是那条湖早已经干涸了，荷花也再也没开过了，只剩了小蛾子一人守在那里。
“你好啊小男孩，我叫娥玲，你叫什么？”娥玲再见他时，问他。
“周其殷。”他笑着看向她。
最美好的事情，对于娥玲而言，就是再见他，彼此都还是那张脸，那个模样。
对小男孩而言，不过是一见钟情。
但是，相遇却是夺走了娥玲的一双眼睛，那双装满了星空的银灰色的眼睛。
那一天，小男孩家着了大火，娥玲被大火吸引而去，却被那灵核银白色的光芒吸引了，她冲入了大火内，救出了小男孩，却失去了光芒。
后来，他们在西门市开了一家铺子，卖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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