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光碟里 二
年轻警察以为张大年喝醉了,站起来对他说:“大叔啊,这样好了,片子就先留在这里当作证据,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仔细想想,等酒醒了再来报案。”
“唉,算了…”张大年摇摇头,步出了警察局。他丧气地回到了工地,午休之后,继续开工。他又开始轰隆轰隆地操作起钻地机,破坏水池的最后一角,身旁的同事则一铲一铲地将碎石块铲上推车。
突然,张大年觉得手感一变,像是钻破了最后一层水泥块,钻到了空洞之中。他关闭了钻地机,发现脚下破碎的水泥块裂痕之中,似乎有着什么。张大年扳动那条水泥裂缝,将手指插入裂缝时,触及到嘶嘶碎碎的感觉。他扒开一块手掌大的水泥块,看见了黑色的塑料袋。
张大年怔了怔,心中一动,加快动作清理四周的水泥块。接着,他看见了那塑料袋露出更多的面积,且在塑料袋口处,有个红色的绳结。
“哇”张大年猛然大叫,转身奔出工地。四周聚集而来的工人们伸手去解那塑料袋,扯下了红绳结。塑料袋似乎深藏地底许久,已然变得十分脆,一经扯动便层层碎裂,一阵恶臭扑鼻冲出。
“我发现啦!我发现啦!”张大年冲进了警局,将所有的警察都吓了一跳。
“那个女孩子死在我们工地里!”张大年没头没脑地说。年轻警察一下子听不明白,这时,其他的警局同仁已经接到了工地之中的报案电话,骚骚乱乱地出动,来到了工地之中。
这晚,张大年坐在小吃摊前吃着卤肉饭,他从下午开始就在警察局里头做笔录。警察也到他的房中调查了一番,带走了那台VCD放映机,且等着跟团旅游的房东回来。
尽管事情看似解决了,但张大年仍犹豫不决,他十分不愿意再回到那间凶房之中,更不愿意睡在那张凶床之上。他一想起昨夜的遭遇和那女孩盯着他看时的神情,就不禁猛打哆嗦。
但他无处可去,他的亲人都在南部;他身上的钱不多,舍不得住旅馆过夜;工地暂时停工了,整个水池都被警察封锁了起来。
张大年叹了口气,一个人在街上晃荡,许久之后,还是回到了自家楼下。他抬头往楼上看,咽了一口口水,进去了。
他在自己房外向里头看,房间的构造使他存门外仅能看到床铺的上半截。
张大年看见上半截的床铺上,搁放着她的双腿,青森苍白。
“我…叫-…你…去…”奇异的声音自房内响起,声音十分沙哑,却听导出是女声。然后,床上的双腿动了动,似乎准备下床。这时,她的声音中又掺入了几丝怒气:“你…还…不…去…”
张大年哪里肯等她下床,身子一弹,转身拔腿就逃。他推开铁门奔至楼梯问,将门大力关上,一跳一跳地狂奔下楼。他回头朝里面看了看,她正从二楼往一楼走,只露出一双脚。
“哇!”张大年转身狂奔,一面奔跑,一面想:她要我去哪里?
张大年眼睛一亮,停下脚步,陡然想起些什么。他想到了昨晚她爬过来之际,在他耳边说了些话,那是一个地址。
她要我去那里?去那里干什么?
张大年六神无主,心想,那地址离自己所在之处倒不是太远,心一横,用走的好了。
半个小时后,张大年来到了那个地址附近。这里是僻静的住宅区,四周都是民居。
他来到一间公寓前,看了看门牌。他要找的地方是一楼,是他左手边的那户,有个数坪大小的院子,围墙大门紧闭,房子里头黑沉沉的。他按了电铃,无人回应。
“唉到底要我怎样?”张大年无可奈何,只好在四周不停游荡,无奈地按着头说:“这位大姐,这位妹妹,你行行好,有什么事你去跟警察说,我我没办法帮你什么…”
突然之间,前方巷口转角处,她又出现了——一身污秽衣服歪歪斜斜披挂在身上,双手儒硬下垂,双脚赤着,一步一步走来。
张大年呜咽一声,转身逃跑。他转进了一个巷子,迎面和一对男女撞了个满怀。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男人愤怒地推了张大年一把,但张大年比那男人强壮许多,因此只是退了几步。
张大年虽然粗犷,但却是个老实人,他见自己将那女人撞得跌倒在地,十分愧疚,因此对那男人的辱骂也不放在心上,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边说,便要伸手去扶,又被那男人一把推开了。这时,他和那男人打了个照面。
“没关系,没关系!”女人苦笑着站起,拍拍腿和臀。她看来三十几岁,眼角有些皱纹,却风韵犹存。
张大年怔了怔,却不是看那女人,而是盯着那男人的脸。
他记得这张脸,是光碟之中对那女孩施暴的男人的脸。
“你看什么?你看个屁!”那男人又瞪了瞪张大年,然后谄媚地搀扶着女人,往刚才张大年所在的那条巷子走去。
尽管这男人似乎比影片中老了不少,但张大年仍然非常肯定,这个男人,就是影片中的那个男人。他终于明白她要他来这里的缘故。
她要我报警抓他吗?我要怎么跟警察讲?警察会相信我吗?
张大年探头看看那男女的背影,他们一前一后地往张大年谨记着的那个地址走去。
女人取出钥匙开启大门,男人紧跟在后,也想跟进去,但被女人挡在大门外。
张大年尾随在后,一步一步趋近。
男人和女人已经步入院子,女人的口气似乎有些无奈:“李先生,谢谢你送我回家,但现在时间很晚了,不太方便招待你…”
那男人不死心:“那给我杯水好吗?喝完水我就走,不好意思”
“好吧。”女人点了点头,打开了住处的玻璃门,入屋开灯。男人也脱去鞋子,跟了进去。
张大年逗留在围墙外,虽然那大门未关,但他不敢进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身上没有手机,担心若是花费时间寻找公用电话,恐怕在警察到来之前,那男人已经离开了。他心想,或许等男人离去,跟踪那男人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张大年驻足门外,不时朝里面探头看看。那玻璃门上的方块花纹遮住了客厅中的景象。张大年着急地又等了数分钟。这一杯水的时间,也未免太久了。
突然,他觉得脖子后面变得阴冷冰凉。他缓缓回头,头刚转到肩头处,便隐约见到了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他忍不住哆嗦起来,用极低的声音说:“你…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我已经帮你找到凶手了…你自己解决好不好?我什么也不懂”
他感到背后双肩处各自伸来一只手,那双手通过他的脖子,十指直挺挺地向前直插着,青森手腕之处是一圈怵目惊心的痕迹。那是她被捆绑于床角柱时造成的绳索勒痕。
“啊!”张大年向前猛一跨,已经进入了院子之中,他只好无可奈何地向屋子方向走去。
张大年来到玻璃门边,探头朝里面瞧,隐约听见了里头玻璃杯摔破的声音和女人发出的低鸣声:“你要干什么?”
若非他几乎贴在玻璃门上听,且将注意力放在屋子之中,否则玻璃杯砸破的声音和女人这声低呼,是不会被注意到的。
张大年怔了怔,他感到背后那股阴寒陡然逼近,但这时他心中却没那么恐惧,而是一种愤怒。他轻轻拉开玻璃门,见到那女人的双脚‘缩’进了一间房,还不停踢蹬着,显然是被人捂住了嘴硬拖进房中。
张大年再也不能迟疑了,他一把拉开玻璃门,虎虎生风地冲了进去,大吼:“住手!”
男人似乎被张大年突如其来的怒吼声吓着了,以致于松开了捂着女人嘴巴的手,于是女人发出了尖叫:“快来人——”
张大年大步追进房中,男人正一巴掌将女人打倒在地,面目狰狞地抡起拳头往张大年脸上打来。
张大年捱了一拳,撞在门边,但他身强体壮,这拳仅让他嘴角流血而已。他随即还了一拳,将那男人打翻在地。张大年此时已经满腔愤怒,他扑了上去,怒吼:“你这畜生!”
男人撑着地面后退,被张大年骑上了身,轰隆两拳打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你快去报警!”张大年眼见自己控制住了情势,转头喊着那女人。
女人却指着张大年压着的那男人尖叫:“小心,他有刀子!”
张大年怔了怔,腰间已然剧痛。那男人裤袋之中藏有的刀,此时已经插入张大年的腰间。
“啊——”张大年哀嚎一声,在腰腹间剧痛混杂着酸麻之下,向另一侧倒了下去。
男人翻身拔出刀子,这使得张大年又哀嚎一声,鲜血溅洒了满地。男人见情势逆转,想朝着张大年的胸口多捅几刀。张大年挣扎之际又挥了几拳,打得男人的牙齿一颗掉了,两颗松了。
但张大年的手臂上也因此又中了两刀。男人猛吼一声,突然高举刀子就要往张大年的胸口插进。
一双手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将他推得撞上了墙壁。是那女人。
女人掐着男人的脖子,紧紧不放,双眼直愣愣地怒瞪着那男人。
“你…你…啊!”男人惊惧地看着女人,像是看见了熟悉的脸孔。
张大年响挣扎起身助战,但此时他失血过多,只觉得眼前发黑。他见到那女人一手掐着那男人的脖子,一手按着那男人持刀的手,脸庞则朝着男人的脸逼去。男人的声音愈渐凄厉。
接下来,张大年渐渐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张大年觉得全身痒滋滋的。他漫步于一条长道中,抬头是灰白的灯光。他不晓得这是哪里。他的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是个面貌清秀的女孩子。他怔了怔,一下子还想不起这个她是谁。
“谢谢你。”她微微一笑,神情中有些凄苦。她往前走去,张大年则站在原地,看着女孩在一片铁栏杆之前停下。铁栏杆之后,发出了惊惧的叫声:“啊啊!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女孩跨进了铁栏杆之中,男人凄厉的惨叫声更响亮了。
张大年突然觉得眼前陡然明亮。他皱了皱眉头,醒了。
他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旁有个女人,正将水果摆上他的柜子。
“啊!张先生,你醒了!”是他跟踪所救的那个女人,正感激地看着他,眼中似乎还噙着泪水,对他说,“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发现了我妹妹的遗体。”
“咦?”张大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抓着头,看到自己腰腹之间包裹着纱布,手臂上也包裹着层层纱布。
那女人随即告诉了他所有的事。张大年这才知道,在他晕死过去之后,女人清醒了,见到张大年和男人双双躺倒,赶紧报了警。赶到的警察之中,有人立时认出了今天才在警局大出风头的张大年。
女人在警局做了笔录,谈论之际,听闻张大年今日在工地之中发现了无名女尸,这才想起自己六年前失踪的妹妹。
“什么!你说那个鬼…不,那个女孩子,是你的妹妹!”张大年愕然地问。
女人皱了皱眉,半晌才说:“我的妹妹六年前失踪了。那个可恶的坏人…就是弄伤你的那个人,他已经承认了…他是凶手…”
男人曾经是工地工头,拐骗了女孩,凌辱监禁期间,女孩死了,他便将女孩的尸体装袋,扔入了施工中的坑洞里,灌入水泥,成为之后的水池一角。
之后男人搬了家,也换了工作,但仍不改变态暴虐的习性,四处找机会搭讪陌生女子,这数年来似乎还犯过其他的案子。直到这些天,搭上了这个女人。
女人叹了口气说:“他太该死了他现在被收押在看守所里,听说每天晚上,他都大吼大叫,说见到鬼了”
“那应该是你妹妹去找他算帐了”张大年喃喃自语。
“你见过我妹妹?”女人关切地问。
“是!是啊…”
“她…她还好吗?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女人呜咽说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张大年怔了怔,说:“…她托梦给我…很清秀的一个乖孩子”
“对…对…“女人终于落下泪来,握着张大年的手说,”张先生,真的很感谢你“
张大年咧开嘴巴笑了:“哪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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