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临别的前一晚, 陈诗酒明显还是感到陆星寒怒意未消。
她第一次来他上海的家,陆星寒冷耷着眉眼,不同她说话, 几乎一整个下午都独自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而陈诗酒因为是首次踏足陌生的房子,便四处伸不开手脚, 言行举止间不由自主带着一份局促和小心翼翼。
在七百多平的复式楼里,憋了好一通的尿,觉得膀胱都快炸裂了, 才迫不得已从沙发上挪开屁股, 结果最后连厕所都找不到准确位置。
屋里有三个阿姨,一个管做饭, 一个管家务卫生, 还有一个专门请来的衣物收纳师,在帮他们把行李箱里的衣服全部拿去衣帽间, 分门别类归置整齐。
整个家的所有家务, 像一台精密的仪器那样,每一道工序都由机器里设定好的程序进行,步骤井然有序,绝不会出一丝差错。
做卫生的阿姨阿兰见陈诗酒在厨房边上转悠, 以为她是饿了,打算帮她催一催掌厨的阿玉,东家想早点吃晚饭, 手上的动作得麻利一点儿。
不曾想陈诗酒捉到在过道里擦花架的阿兰, 十分不好意思地小声音问她:“阿姨, 我转了好几个房间, 开进去都不是厕所, 请问厕所在哪儿?”
阿兰笑了一下, 对她说:“你跟我来,最近的一个,影音室边上就有。”
陈诗酒“哦”了一声,影音室她知道在哪儿。
刚刚在西面过道尽头那里,倒数第二个房间就是。
影音室里的窗帘是拉上的,陈诗酒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黑乎乎的,陈诗酒随手在墙壁上摸到了开关,打开灯光,发现天花板亮起的居然是一片幽蓝星空顶。
这是一间家庭版影音室,前排放着两张可以放倒躺平看电影的红色皮椅,后排放着一张三人位的麂皮紫色沙发。
靠近门这边的墙上,悬挂着一块巨大幕布和两只硕大无比的音箱。
被影音室内的豪华配置小小震撼了一下,倒是大意了,没接着去开这面走廊最后一扇房门,估计边上那个门开进去,就是阿兰口中说的洗手间。
洗手间的盥洗台上摆放着干花精油香薰,不知道是什么气味的,有点儿冲,味道也不算高级,倒是让陈诗酒想起了童年时候校门口经常卖的那种一块钱一小沓的香纸,上面印着各种仙气飘飘的古装美女。
陈诗酒小时候最喜欢塞一张那样的香纸到自己的书包里,这样翻起课本来,扑面而来便是一阵芳香,恍如自己置身香海,而自己也成了香纸上的优雅美女。
解放完出来,可能不太适应洗手间里的香薰气味,陈诗酒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门口的阿兰见她揉得鼻子微微发红,马上关心地问她:“陈小姐您是感冒了吗?要不要请家庭医生现在过来给您看一下诊。”
陈诗酒被这阵仗吓到连连摆手:“没事儿,我就是突然鼻子痒。”
“去把房子里所有洗手间的香薰都撤掉,她对不合味道的香水会过敏。”
突然炸开在头顶的一段声音,让陈诗酒和阿兰都原地吓了一跳。
阿兰率先回过神来,指了指卫生间过道天花板上的监控,陈诗酒这才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罪魁祸首就是那只半球型的监视器,陆星寒在里面远程朝她们喊话。
怕她连夜跑路,上个厕所都监控她啊这是?
陈诗酒冲着监控皱了个鬼脸,这人不是从回到家开始就一直窝在沙发上沉迷游戏吗?
阿兰则对着监控恭敬地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好的陆先生。”
晚饭的时候,两人坐在十人位的大圆桌上吃饭,互相憋着一股劲不言语,显得原本就空荡荡的餐厅更加空旷寂寥。
阿玉是从佘山陆家老宅那边调过来的厨师,陆星寒打小就吃阿玉烧的饭菜,她擅长做江浙小海鲜和清淡的浙沪甜口菜。今晚孟董提前在电话里交代过,陆星寒正在交往的女朋友是北方人,喜欢吃稍微重一点的口味,晚上的菜最好做三四个辣口的,省的人家姑娘在家里吃不惯。
期间见两个小情侣一顿饭下来愣是没说上一句话,阿玉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还以自己研究了两三天的北方菜做法,今晚还是烧失手了,那可真叫给陆家丢人。
小姑娘第一回 上陆家来吃饭,她作为家里工作了二十几年的老人儿,居然没把做饭的威信给立起来。这第一印象不好,往后再想改变小姑娘对她厨艺的看法,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阿玉给陈诗酒撤掉面前的骨碟,换上盛着饭后精美果切的水果碟,凑在她边上弓腰小声问道:“陈小姐吃不惯今晚的菜色吗?”
陈诗酒受宠若惊地说:“怎么会,很好吃呀,辣子鸡我都差不多把里面的鸡肉挑着吃光了。”
陆星寒觑了阿玉一眼,淡淡说:“以后每顿饭固定做三个辣的荤菜,荤菜不要做鸭肉,她不吃鸭,嫌有土腥气。水果记得经常买葡萄,她喜欢吃日本进口的那种青玉色晴王。蓝莓不要买超市里盒装的,直接跟云南那边的农场订,她喜欢吃带枝叶的串串蓝莓,一颗一颗摘着吃,觉得有鲜甜的果味。”
阿玉细细听着,将他的话牢牢谨记心中。
内心却震撼到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只是肩膀微微颤抖着,含蓄表达自己不敢相信,这竟是陆家她看着长大的那位尊贵不可一世的少爷所说出来的话。
原来一路看着长大的少爷有一天爱上一个姑娘,竟也会变成这般温柔心细的一个人。
老宅里,谁都知道就连陆家的大家长屠老先生,都镇不住这位少爷的脾气。
他要是犯起冲来,天王老子来了,都是管他三七二十一没得商量。
阿玉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心想,这么个乖乖巧巧模样的玲珑小人儿,没想到身上竟有这么大的能量,居然把陆家的逆鳞都捋成了乖顺的犬毛。
不过这两个小年轻的相处模式倒也真怪,怎么有年轻人那么沉稳,跟饭桌上规矩很多的老古板似的,一顿饭下来,三两句话都没有呢?
于是越发觉得是小姑娘的家教好。
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候,便有些尴尬了。
陆星寒依旧面无神色地蜷在沙发上打游戏,眼看着都要过凌晨十二点钟了,他仍然没有从沙发上起身去睡觉的意思。
陈诗酒陪着他,斜在另一张沙发上不知不觉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沙发毯。
低头望了一下盖到脖子处的浅驼色羊绒毯,有点恍惚地思考:这是陆星寒在她睡着的时候给她盖上的吧?他知道她喜欢把被子盖到脖子最上面的地方,不然就没有安全感。
可抻长眼睛,顺着视角了望而去,他依旧维持着吃完晚饭躺倒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姿势,心神又被一盆水浇灭。
陈诗酒把毯子从身上摘开,捧着在沙发上睡僵的脖子问他:“你去不去睡?我明天得六点之前起床赶飞机。”
陆星寒在手机上厮杀的动作幅度明显变大,手指摁在屏幕上疯狂点击,最后不知这一局是输还是赢,泄愤似的“操”了一声,把发烫到快爆炸的手机重重丢掷在沙发的角落里。
陈诗酒眼皮跳了跳,跟无力垂坐在一旁矮凳上打瞌睡的阿兰说:“阿姨,请问家里有能睡人的客房吗?方便的话,请你带我过去休息。”
瞅瞅这人,回国第一天就叫家里的保姆不安生,人家都困得头点地了,他还在客厅不回房。
陈诗酒不打算等他,选择直接去客房睡一晚。
阿兰也是打不定主意他们两个今晚到底睡不睡在一起,但是见陆星寒今晚全程脸黑,又怕问起这件事会不小心在主人家面前说错话,而陈诗酒又在沙发上睡着了,便一晚上陪两个年轻人干熬着。
好不容易这件事有了着落,阿兰赶紧打起精神说:“有的,今天特地铺了一张客房的床出来,床品也是上星期新买了干洗熨烫好送过来的。”
陆星寒阴着脸,吭声说:“阿兰,你今晚很闲?这个点还不去睡。睡不着就继续搞卫生去。”
阿兰察言观色,见这架势,太子爷明显是不高兴她在这儿多管闲事了。
她倒不笨,马上改口说:“可是那间客房的中央空调出风口好像坏了,这房子里每个房间的窗户都是全景落地窗,只能边上两扇小窗打开一点十五度的角透气。这会儿是梅雨季,天正闷着呢,陈小姐晚上不开空调睡不好哦。”
陈诗酒在心里:妈的,果然谁家的保姆听谁指挥,就欺负死她一个人吧。
陆星寒面上稍稍露出满意的神色,使了眼色让阿兰速速从眼前消失。
阿兰收到老板的讯号,立即十分识趣道:“陈小姐,我去晾一下您飞机上换下来的衣服,这会儿估计已经烘干了,还得晒一晚,去去衣服上的烘干机机器味儿。”
阿兰很快消失在客厅。
陆星寒弯腰从沙发上捡起手机,扫了一眼屏保上的时间,过了十二点,确实不早了,便打算回房间睡觉。
冒着寒气儿的身体从陈诗酒面前擦过,转头敛眉扫她一眼:“还愣着做什么,你不是明早要赶飞机?”
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上楼进了房间。
屋内光线是昏暗的,但窗外上海最繁华的夜景,以及黄浦江上光影浮动的粼粼波纹水面,显得整个房间像嵌入了一片星河般无比明耀。
进了房间,陆星寒没有打开灯的意思。
陈诗酒想像下午那会儿,在影音室里房门边的墙壁上摸索电源开关,手刚摸到磨砂质感的开关按钮,还没来得及往下摁,整只手背就被一层灼热笼覆。
他的手罩了上来,紧紧钳住她的手,顺便将她整个人一下带进怀里,胸腔猛烈撞击一下她的前胸,将她整个人死死抵在门边的墙上。
幽暗中,陈诗酒的耳边,是他逐渐放大接近爆裂的呼吸起伏声。
有那么一瞬,陈诗酒整个人被这种带着引诱式的呼吸,弄得双腿不堪一负而瘫软,不得不将膝盖抵在他的腿间,才得以支撑着勉强站立住。
他什么都没做,却又好像对她什么都做了。
陈诗酒就着耳畔他波澜起伏的呼吸声,渐渐走入他给她设下的迷宫陷阱里。
他是近在咫尺的,与她只隔了一层薄薄的衣衫布料,但是今晚却异常克制冷静地不对她有任何逾矩动作。
陈诗酒下定决心般紧咬下唇,耳朵沸成了一锅滚油,生平第一次十分大胆地主动把手伸进裤兜,就隔着那么一层似有若无的裤兜里衬,指尖感受着爆炸式的灼热温度。
她可以再豁出去一点儿,她就不信了,平时一个星期疯狂起来可以用掉两盒5+2 003的人,这会儿可以意志如钢铁般强硬不肯松口。
“今晚不想做。”
陆星寒面目冰冷,无情地将她的手从口袋里拎了出来。
“赶紧洗了睡觉。”
陈诗酒讪讪收回手,在心里嘁了一声,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哦~不就是“睡觉”嘛。
为了不耽误她能早点入睡,在陈诗酒去主卧浴室洗澡的时候,陆星寒跑去对面的次卧卫生间,争分夺秒地冲了个澡。
陈诗酒还得卸妆加护肤,等从浴室里彻底弄完睡前全套的时候,陆星寒早就在床上躺好了。
依旧把靠近房间落地窗的那一边让给她睡。
陆星寒假装继续低着头打游戏,其实手里的局早就一败涂地,只是象征性地敷衍着在副本地图里到处晃悠。
陈诗酒没出来前,光是听着她在浴室里时关时停的淋浴冲水声,喉咙都不自觉一步一步收紧。
那感觉仿佛置身雨季的潮闷森林,窒热难抑到极致的时候,还不得不下楼一趟,去冰箱里拿一瓶冰水上来,一口气灌下去半瓶。
半瓶冰水,也难解其热。
心头的火,一半是火气,一半是欲念,任凭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水有多寒沁沁的,却怎么都压不下去那阵涌动不安分的燥意。
不用余光扫陈诗酒还好,一扫而过,却是整个人都被天雷地火一下勾了起来。
呼吸都倒逼的哽在了喉咙,就那么停在喉间,不上不下,肆意为虐。
陈诗酒整个人赤条条地从浴室里出来,身上一缕不挂,笑吟吟地倚在门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目含春杏似的无辜望着他。
注视着他的喉结艰难克制地鼓动了一下,陈诗酒在心里轻哼一声:谁说他不吃她这一套的。
钝刀子割肉似的,故意将手上捧着的睡裙慢条斯理往身上套,用01倍速的穿衣速度,一刀一帧地凌迟陆星寒,直到他整个人胸腔一震,再也克制不住地从床上猛然掀开被子,凶狠向她扑来。
陈诗酒知道今晚的战役,至此,自己宣告大获全胜。
“还穿个什么劲?操!陈诗酒,你在哪儿学的这些。”疯了,都快要了他的命。
今晚不让自己的兄弟好好在陈诗酒这片沙场上驰骋征战几个回合,他怕陈诗酒的气焰再嚣张下去,他这座城池总有一天会溃不成军、轰然坍圮。
陈诗酒整个人被他扛在肩上捧抱而起,下巴趴在他的肩头,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如果不是今晚赎罪式的献祭,陈诗酒永远不会知道,有一天居然能将自己的身体,在一个异性面前盛放得那样不知羞耻。
以前的她,或许对于性爱这件事,只是管中窥豹。
可尝试了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而又完全放下羞耻感,旁若无人地张开自己的身体接纳对方,在这场暴雨疾风的游戏里彻底抛弃人格,享受沉浮追逐,她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攀赴云山之巅的偌大满足与快感。
而且是里面,不是外面。
这种完全把自己交付给另一个人的感觉,完全就是自杀式的溺毙。
你将他拉下神坛,他送你上青云。
如珠之坠,入则推上云霄,出则堕入无尽地狱。
她没想过,有一天真正没顶式的顶峰来临,是完全伴随着身心对另一个人宣誓般的臣服。
她好像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更爱他了。
也或许就是在那一刻,她彻底下定好了决心,就这样和这个人不问输赢地牵绊一生,倒也不失为一个必要的选择。
疲累至极,却第一次愿意共酣地捧着他的脑袋,与他毫不心虚地相视,眼底是一片无比坚定的清亮。
别人有没有这般好,她不知道,但他今晚说的那些话,此刻却异常清晰地在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回荡慢放。
那些烫人心脏的话,像野蛮丛生的藤蔓,疯狂入侵着她的四肢百骸。
他说:“去把房子里所有洗手间的香薰都撤掉,她对不合味道的香水会过敏。”
他说:“她不吃鸭肉,受不了那种土腥气。”
他说:“她喜欢吃葡萄,葡萄要买那种青玉色的晴王。”
他说:“她喜欢带枝叶的串串蓝莓,蓝莓不要买超市里那种盒装的,她习惯一颗一颗将蓝莓从枝条上摘下吃掉。”
甚至他帮她擒毯子盖好的角度和位置,都是她不曾苛求,他却细心体察好,铭记心中的。
鼻尖淌过一阵涩意,强忍着才没让眼泪砸落下来。
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
就是这样一个把自己的一切深深烙印在他身上的人,她究竟还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他对她的爱到底够不够坚定?
她不再怀疑了,内心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自信。
陈诗酒捧着他的脸,内心思绪翻涌万千,一颗心满胀得不停漫溢,几欲落泪,却最终只是动情地轻吻在了他的鼻尖。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晚安。”她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说。
“晚安。”我的利刃女王,他在心里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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