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匹夫怀璧
聚居地位于招河下游，距离招邑百余里，是新开垦不久的一处金米种植地。
金米一年收两季，此时尚不是金米成熟季节，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的金米苗，在金米种植地的中心，有一座用落云杉木建成的小镇。
尘和炎乔装成收购兽皮兽骨的商人进入了这个小镇。
小镇不大，占地只有几亩的样子，建有百余间木屋，还有一些经营耕种器具、杂粮土产之类的商店以及一个可以驻扎一队士兵的迷你军营。
尘和炎在小镇内吆喝了一圈做做样子，便进入镇上唯一的一间酒肆，叫了一些酒菜，假意聊起最近的生意来。
这种小酒肆往往是收集各种情报的最好场所，此时又非芒种季节，小镇的居民大多比较清闲，所以酒肆虽小，其内倒也是座无虚席。
尘和炎听了一阵子，基本上都是什么这家长那家短的邻里之事，倒是没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蛮二，你整日在这喝酒，你那生病的弟弟可有人照顾？”突然有人高声问到。
“他无大事，只不过为抓招河里的一条大鱼闪了腰，休息几日就好了。”坐在尘身后的一个大汉醉醺醺的回答。
“得了吧！我听说那蛮三是在招河捕鱼的时候碰到水怪，受了惊吓，怕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另外一个人说道。
“休要胡言！我家蛮三好好的！”大汉反驳道。
“我说蛮二，你不是素来喜欢吃招河里面的大鳟鱼吗？如今蛮三病了你怎么不自己去抓几条？莫不是被那水怪吓破了胆吧！——哈哈！”一个人取笑道，引得酒肆内其他人也大笑不止。
“你——休要——取笑我！我这——这就去抓鱼！”那大汉似乎恼羞成怒，一拍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就往外走。
“哎哎，蛮二，你还没付酒钱啦！”小酒保赶紧喊道。
“少——不了你的，我——家蛮三自会来付！”大汉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酒保没有办法，只能摇了摇头。
“店家！”尘叫住了小酒保。
“客官什么事情？”小酒保赶紧笑脸相迎。
“请问你们这镇子里面可有住宿之所，我二人准备在此地住上几天，收购一些兽皮、兽骨之类的货物。”
“这个倒是没有，不过镇子里面有一户人家应该有不少空房，您二位可以去问一下，看是否能够借宿几日。”
“怎么走？”
“出门右拐，走到镇子西头便是。”
尘和炎付了酒钱，便出了小酒肆佯装去找住处，暗地里却跟上了方才那个醉汉。
此时那个叫做蛮二醉汉晃晃悠悠尚未走远，他拐过一个屋角，见四下无人，就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骂道：“让你们天天嘲笑我蛮二，早晚有你们好看！”
看他的样子，哪里有一丁点醉意。
蛮二又往前走了不远，来到一个小院前，推门进入，冲着院中的一个厢房喊道：“三儿！你好了没？要是好了，就给我去招河抓鱼去！家里要揭不开锅了！”
“哥哥再忍两日，我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一个声音自厢房内传出。
“那你可快点啊，别让哥哥着急！”大汉说完便推门进了自己的屋子。
此时尘与炎恰好从此处经过，将兄弟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楚，二人相视一眼，都看出来对方的猜测——这蛮三怕是有古怪。
确定了嫌疑对象，尘与炎又找到镇子西头那家有空房的人家，花了不多的乌币就租下了一间屋子。
因为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小镇的人睡得都早。入夜不久家家户户便都熄了灯，整个小镇漆黑一片，只有驻扎在小镇入口的那个军营里还亮着灯光。
两个黑影悄悄穿行在小镇街道上，来到了蛮二和蛮三的住所，这两个黑影正是尘和炎。
尘与炎互相对视了一眼，尘纵身越过篱笆，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子之中，炎则隐藏在篱笆的阴影处，警惕地环视四周。
尘悄声来到那蛮三的窗户下，静听了一会，但屋内并无声息。
“屋内没人？”
尘觉得有点奇怪，刚要有所动作，却听见屋内传来响动，似乎是有人打开箱盖子又合上的声音。
“我的宝贝啊，我该如何处置你……这么大一块狗头金，究竟是福还是货啊……”屋内传来低低的自语声，言语间充满了彷徨与恐慌。
“狗头金！”尘听到这三个字，眼前一亮。
尘又听了一会儿，屋内之人还是反复重复着那几句话，但声音越来越小，直至鼾声传来。
尘见状，便想打开窗户进入屋内，却突然被人拉了一把。尘回头一看，拉他的人正是炎，炎做了一个有人的手势，二人赶紧躲在小屋旁的一口大缸后面。
几息之后，又有两个黑影落在了院子里面。
这两个黑影径直来到蛮三的屋前听了一阵子，确认屋内之人熟睡之后，其中一人用手指透过窗户往屋内一点，一道若有若无的光球没入了屋内之人体内，顿时那人鼾声更大了。
“蛮灵！”
尘与炎借助大缸与墙壁见的缝隙将那人的动作看地清楚，发现对方竟然是一个蛮灵。
接下来，那两个黑衣人便进入屋内，翻找了一阵子，但似乎一无所获，便又返身出来。
“还是没有，怎么办？”其中一个人悄声说道。
“有人来了，走！”二人发觉有其他人前来，便匆匆离去，消失在黑夜中。
这个夜晚，尘与炎就这样躲在那大缸后面，先后见证了七波黑衣人到访这个不起眼的小院，直至天色见白方才安定下来。
第二日上午，尘与炎出门转了一圈，收了一些货物，又与小镇内的居民闲聊了一阵，便返回住处。
“你觉得昨夜之事如何？”炎问道。
“那狗头金一定是被蛮三所得，各大势力显然也已经知晓此事，只是目前大家还在心照不宣的状态。”尘说到。
“不错，不过我想各大势力的耐心是有限的，相信再过几日这小镇便没有现在这般太平。”
“我感到奇怪的是，那蛮三究竟吧狗头金藏在了何处，大势力的人可都是无功而返的。”
“要不今晚咱们再去探他一探？”
“我看这个就不必了，如果夜探有效，那几大势力怕是早就得手了，我们不如这样……”
当天下午，尘与炎这两个冒牌商人似乎是对先前收到的货品数量非常不满意，竟然开始拿着皮囊挨家挨户敲门求购。
十分“巧合”的是，当二人到访那蛮三、蛮二的住处时，蛮二正好不在家。
“谁呀？”
尘与炎在院门外敲了有一阵子，小院厢房才有人答应。
“啊，我等是收购兽皮兽骨的商人，不知你家中可有兽皮兽骨卖与我等？”炎高声问道。
“没有，你们走吧。”
“哦，我二人还另收购各色奇物古玩，若是你家中有，也可以卖给我们，价钱不是问题！”尘补充道。
“没有！走吧走吧！”
“我二人还售卖各种强筋健骨、祛病健身的良药，我听这位兄弟说话中气不足，不如让我二人观上一眼，若有什么久病隐疾，说不定我等也可治愈！”
嘎吱——那厢房的门开了，一个身材健壮，但是面色灰暗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想必就是蛮三。
“你二人怎的就这般无礼！我已三番四次让你们离去！你等却还如此纠缠不休！”蛮三面有怒色地说道。
“哈哈，打扰，打扰！”尘满脸堆笑，一副奸商模样。
“兄台可否借一步说话？”炎则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
那蛮三见尘炎二人还是纠缠不休，只好来到小院门口，隔着木门说道：“说吧，说完赶紧离去！”
“实不相瞒，我二人听闻兄台家中有难以出手的宝物，所以特地来求购——这个价格绝对不是问题！”炎凑到门口，隔着门缝对蛮三小声说道，身后的尘也十分配合地抓起大皮囊晃了晃，里面传出哗啦哗啦的乌币摩擦碰撞之声。
“啊？”
蛮三脸色大变，倒退了两步，说道：“我家徒有四壁，哪有什么宝物！你等莫听他人胡言乱语，速速离去！否则我就要报官了！”
“兄台莫急！实话跟你说吧，前些天你得到那件宝物好多人都已经知道了，招邑正有大批人马赶来这里！我想兄台这几日也正为此物夙夜难眠，与其抱个烫手山芋，还不如卖给我等，我们可是带着诚意而来！”说着，尘又摇了摇装满乌币的大口袋。
“这个……”蛮三犹豫了。
“怕你还不知道吧，这几日夜间你的院子已是车水马龙了！你若要再藏着那物，只怕连性命都要不保啦！”一边的炎哼哼一笑，说道。
“啊？……你等稍后！”那蛮三大惊失色，赶紧打开院门把尘、炎二人让了进去，又四下观望一番，确认再没其他人之后方才送了一口气。
三人来到小屋内坐下，那蛮三一言不发，尘、炎二人倒也不着急。
“你们方才所言都是真的吗？”蛮三问道。
“毫无疑问！”
“那物价值几何？”
“此物多重？”
“百余斤。”
“价值连城！”
“那物的珍贵，远超你的想象。就算是一方大族若想保有此物也需小心谨慎！”尘解释道，他说的倒是实情，并不是在恐吓那蛮二。
“啊？那我愿将此物卖与二位，二位赶紧将其拿走吧！”蛮三说着就要起身拿出宝物。
“稍安勿躁！”
尘一把按住蛮三，继续说道：“那东西，我二人也是万万不敢经手的！否则真有死无葬身之地的危险！如果你刚一发现就上缴蛮邦，或许还能得到些许奖励，自然也是性命无忧，但如今各方势力已是虎视眈眈，你若要拿着此物现身，必遭横祸！”
“啊？”蛮三普通一声跌坐当场，面如死灰。
“实话跟你说吧，我二人此番前来就是要救你一命！”炎见火候已到，便说出了此行真实目的。
“请二位高人指点，救救小人！”那蛮三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
……
一炷香时间之后，炎、尘二人与蛮三一起走出小屋，告辞离去。
当天夜里，竟有几波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人先后来到尘、炎之前居住的房屋，但却发现屋内空空如也，尘与炎早就不见了踪迹。
那些人又先后火速赶到蛮三居住的小屋，却发现屋内的地上放着一口大箱子，箱子里面装着一个二尺见方的金块，其形状怪异，正是那狗头金！
一个黑衣人点了点头，就要将箱子收起，突然嗖的一声一只飞箭射了过来。
那黑衣人伸手也非常敏捷，反手一把将飞箭抓在手中，发现屋外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一圈黑衣人。
“哼！你休想独吞！”屋外的一个黑衣人冷哼道。
“我当是谁，怎么，你不是一向自视清高吗？怎么也能看上这黄白之物？”
“哼！此物关系重大，你一个人消受得起吗？还是将此物带回，大家一起商量个处理办法才是。”
“嘿嘿，近水楼台先得月，眼下我就先收了这物，看你们能奈我何？”
屋内那黑衣人伸手就要去抓箱子，屋外的人想要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
“莫非你以为拿到此物就能安然离开不成？实话跟你说吧……”
但屋内的黑衣人全然不顾其他人的阻止，伸手就抓那箱子，当他的手刚一接触到箱子，就仿佛被毒蛇咬到一般立即缩回。
“啊！”
“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屋外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啊！我的手！我的手！”
屋内那人握着自己的手，踉踉跄跄地窜出屋子跪在地上，痛苦地大声嚎叫起来。
借着朦胧的月光，众人见那人的手正在一点一点化为黑色的粉末，先是手指，然后是手掌，手臂，胳膊……
“啊！——”在撕心裂肺的嚎叫中，那人竟然完全化为一堆黑色粉末！
“嘎嘎嘎嘎——”尖锐的笑声自屋内传出。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屋内摇曳的灯光下，一个黑影自地上那口大箱子下慢慢升起，渐渐将箱子完全包裹，最后化为一个身披黑袍的人，此人面部被肥大的黑色帽子遮住，看不清面容。
“巫族！”有人眼尖，喊了出来。
“啧啧，想不到还有人能认出在下是巫族之人！”那人边说边踱步出了屋子，完全不在意陷在众人的包围之中。
“哈哈哈哈！我蛮族境内岂容一个小小巫人过来撒野！”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自四面八方响起。
“谁！——看招！”那巫族之人先是一惊，接着扬手射出一道黑影，吓得众人赶紧躲避。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却并无异常发生，回过神一看，那巫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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