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想你了
昏黄的烛光将屋内的陈设照出了旧时的味道。
许文心暗自攥着手,对上那双狐狸眼,“高想,同我回北晟吧。”
他见高想无甚反应,又极认真道:“我会帮高家平反,你依旧是忠烈之后。如今我和我爹在朝堂能说得上话,以后北晟再没有人敢欺负你。”
他的眼神那样真诚,闪着憧憬的光,可得到的依旧只是她的淡淡一笑。
“许大人可真是谦虚了,许家在北晟只手遮天,你如今年少有为,官拜大司马,竟然只称自己,在朝堂能说得上话?”
许文心的脸上闪过些许窘态,如今的许家确实权势滔天,说他在朝堂上一呼百应也不为过。可他总是愧于在高想面前表现出自己如今的出息与风光,即便那曾是他最想给高想看的。
高想察觉到他神色有异,“许大人不必自扰。你虽是许家人,但高家之事与你无关,我从未怪过你。”
“我不是怕你怪我。”许文心哽了片刻,柔了柔目光,“我将高家旧宅收拾出来了,修葺一新,你的闺房布置与从前一模一样。你若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将慈太妃接出宫,还有高恩,你们姊妹三人一起生活。”
许文心方才在门口见到了本该已经死刑的高恩,不仅没有追究的意思,还要帮助她们一家人团聚?还有将高慈接出宫?许太后能允许?许文心如今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高想眼中露出些讶色。
许文心解释道:“我跟你说姑母心怀愧疚,不是骗你。前段时间她大病了一场,身体和心气都大不如从前。朝堂上的很多事,都丢给爹和我。
其实,这回我带着十万大军千里迢迢,奔赴小伽山,不是要挥军南下,是来接你的,高想。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带你回家。若是南晏不肯,就打到他们肯。”
他眼中含情,直直地盯着那双狐狸眼,再也不似从前般惶恐或羞怯。
如今的许文心是自信的,自信地以为能给高想曾经的一切,且自信的认为只有他一人能给。
高想摇了摇头,“我爹和二哥都不在了,还回旧宅做什么?高恩也未必愿意回去。”
许文心见她一味拒绝,心中焦急,不由地就握住了她搭在桌案上的手,“那年你跪在金銮殿前,王宫的漫天大雪中,我曾与你说过一段话,可惜你没听见。我、我其实……”
“我听见了。”高想止住了他未出口的话,淡笑道,“可惜我早就心有所属,你的一番深情,我终究是要辜负的。”
原来她早就听见了,早就知道他的一片深情。怪不得后来与她重逢,她不似小时候那般与他斗嘴了,她所有的淡淡一笑都是在拒绝他,她所有的冷冷背影也是在拒绝他。
可许文心不甘,明明是他先认识的高想,他们青梅竹马,他为了高想从天资平平到风光无限,她的眼中为何还是没有他?
许文心没有松开高想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有件事我本不想说,但听闻他在海鬼手中,生死难料,你们能不能再见都是另一回事了。高家通敌谋反,姑母当初定罪的关键是一枚南晏的虎头牌。”
“不是他。”高想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肯定。
“你就这么相信他。他这个人心机深重,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你。”
“不是相信他这个人。”那狐狸眼中淡定又从容,“是相信他不会做伤害我的事。他心里清楚,若真对高家动了手脚,永远都不可能得到我的原谅,他喜欢我,凭他的脑子,干不出这种蠢事。”
他们何时竟这般心心相惜?看似无理由的相信,却一点不盲目无脑,而是理智又确凿,这种信任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默契,坚固紧密得容不下第三人置喙。
许文心一时怒上心头,猛站起来,“那个南晏质子有什么好?从前在北晟的时候,就不敢要你,如今送到他嘴边了,都犹犹豫豫的。”
高想眼光一闪,“你都知道什么?”
许文心愤愤道:“我是担心你,怕你受委屈,在宸王府塞了几个探子。你放心,我对他们南晏的内政不感兴趣。我就是见不得你被人欺负。”
高想愣了愣,原来这个憨憨竟这么用心。
“都是当大司马的人了,喜怒全挂在脸上。”高想递了杯茶,示意他坐下,又打趣他道,“大司马如今在北晟呼风唤雨,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许文心盯着这张正与他说笑的脸,却笑不出来。
如今的北晟,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却独独少了一个你。
许文心不解道:“周洛城有什么好,在感情里,就是怂包一个。”
高想嘴角微扬,“你不明白在逆境中长大的人,他们从小不被希望眷顾,常常对自己感到失望,便不敢轻易给别人希望。”
“所以你喜欢他,是出于可怜他?”
“不,我喜欢了他,便懂了他,日后不会再让他可怜。”她说这话时,狐狸眼中往日的锋利退得一干二净,眉眼间尽是柔情蜜意。
许文心眼中憧憬的光淡了下去。他自信地以为能给高想曾经的一切,却发现这一切早就不是她想要的了。
他黯然转身,朝门口走去,甫一推门,便见高恩气鼓鼓而去的身影。
门口还立着一个五花大绑,嘴里塞着棉布的人。
高恩原本盘算着,许文心今日一番掏心窝子的秉烛夜谈,就算一下子不能绿了周洛城,以高想从前风流好玩的性子,两人重温旧情,定也能叫周洛城心中不痛快。
谁知这个不争气的妹妹,如今一门心思只有自家夫婿,当着外人,都一点不害臊。白叫那个黑心质子听了一墙角的情话。
太气愤了!高恩大力踏着步,恨不得将脚下的地蹬穿。
高想忙解了周洛城身上的绳索,又望向冲冲而去的高恩,“她搞什么鬼?没对你做什……”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之人一把搂进怀中。他抱得那样紧似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要把人揉进身体里;又用最温柔的力道轻抚她的头,如春风撩发般缠绵温存。
她眉眼间溢出暖暖的笑,箍紧了他的腰,轻拍着他的背。
月光下,两人双双红了眼。
周洛城进了屋,急忙灌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唤道:“想想。”
高想眼中一亮,“你能说话了?”
“毒圣的药还是很管用的。”周洛城拉着她到长榻边,两人挨着坐下,“我去了一趟北晟王宫。”
“你疯了?”高想满脸的不可置信,北晟王宫戒备森严,他一个南晏人闯进去,要是被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
周洛城垂眸道:“我本也想从长计议,至少等你醒了当面告个别。可一想到,若你以为是我害得高家灭门,你的心该有多痛,我等不了。”
“我没这样以为。”
“我知道,只要我说一句不是我做的,你肯定相信。”
周洛城捏着她的手,对上她的眼,声音低沉而温柔。
“那日是高恩,今日是许文心,以后若是还有别人说,哪怕你心中的刺只有一分,我也要立刻将它□□。因为我知你对我的心是十分的,不管有多危险,都值得我去闯一闯。”
周居婉曾说,两个太聪明的人在一起会很累,因为一旦有了猜忌与隔阂,每天都在比谁想得更多。
可两个聪明的人在一起,每天比的是谁替对方想得多,又怎么会觉得累呢?最多算是幸福的烦恼。
高想的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顿了顿又问道:“你去王宫,可查到些什么?”
周洛城脸上的温情淡了下去,别开眼斟酌道:“若你知道是谁陷害了高家,是否会像高恩一样,恨不得杀人诛心?若你恰好曾对此人有过善意,又会不会恨自己?”
“你再问下去,我怕就猜到是谁了。”高想语调淡淡,握着茶杯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收紧。
周洛城抚上她的脸颊,她表情淡漠,似是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答案的准备。
可她的眉间微微一蹙,这并不明显却还是被周洛城捕捉到了。任她将外表武装得多么无动于衷,她的心里还是有不安和怯懦,她需要时间。
他缓缓抬手,轻捻她微蹙的蛾眉,微微一笑,“我们说点开心的事吧。”
“嗯?”
周洛城兴兴道:“我在王宫躲避巡行的守卫时,见到慈太妃了,多亏她助我,才没被守卫找到。”
高想双眼放光,“大姐姐她过的如何?”
“还行。许太后将她安排在王宫最西边的别苑里,吃穿不愁,只是自由受限,出不了别苑,长日苦闷。不过我看她状态不错,养花逗鸟,她还有话叫我带给你。”
“什么话?”
“她让你别为她担心,从十五岁进宫那日起,她就明白自己的下半生都要与那深红的宫墙为伴。她心中有苦却无怨,身为高家人,能为苍生所做的,从来不止在战场上。”
高想眼角有些湿,垂首默了许久,朝周洛城笑了笑。
周洛城将她搂进怀中,握住了她的手。他掌心的温度在她手上晕开,那紧攥的手终是松了下来。
高想扎在他怀中,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以后再急的事,都不许一声不吭地走。”
“一声不吭?”周洛城确实是留了信的。
“我没拿到信,这能怪我?”高想嗔道。
“那肯定不能怪你,还是怪我。”周洛城低头在她额间落下软软的吻,“对不起,娘子。”
高想扬着眼角道:“反正你心里清楚,像我这么可爱的娘子,你要是不小心弄丢了,被别人捡去,可是不会还的。”
周洛城不禁想起方才许文心的一番深情告白,他在门外若不是被控制着不能动,这泼猴的手早就被掰断了。还好自家娘子虽然平时看着风流不羁,关键时候还是又钟情又稳重的。
他双臂收得更紧了些,“那我可得抓住了,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高想攀着她的臂弯,费劲地挤出脑袋,“轻点,我都快不能呼吸了,闷。”
“是吗?我看看。”周洛城垂首,占便宜似的亲了亲她的脸颊,手上的力道却没松,操起她的膝弯,一把横抱起来。
“你做什么?”高想惊呼。
周洛城撇唇一笑,抱起她就往床榻走。
高想没被这样抱过,总觉得自己要摔,手忙脚乱地挣扎,“你先放我下来,别……”
话音未落,两人就跌倒在床上。周洛城一个俯身扑在她上空。她的手慌乱中紧紧勾上了他的颈。
“让你别闹。”她抽回一只手佯装打他,却被他一把捉住,放到嘴边亲了亲。
“想想,我想你了,好想好想。”他声音浑厚富有磁性,尾音微微发颤,又绵又粘,似是摄人心魄的古曲。
高想嘴角上翘,柔了柔声音,“你说什么?”
他眼中的秋水漾得要溢出来,直视身下之人的双眼,“我想你了。”
“前一句。”
“嗯?”周洛城不解。
“前两个字。”
周洛城会意一笑,贴到她耳边,滚烫而深沉的声音,“想想——”
不知是周洛城在她耳边轻语呼气有些热,还是别的原因,高想的脸颊似是落上了天边的晚霞,“我从前一直觉得我的名字起得额……,怪怪的,今日被你一唤,原来是怪好听的。”
周洛城轻笑了一声,“几日不见,嘴怎么变得这么甜?”
“嗯,所以呢?”高想眉角上扬,眼底流露出几分诱敌深入的意味。
“所以,迫不及待想尝尝。”
周洛城吻上了她的唇,刚开始还是小雨润如酥,刚一舔舌,就含着她的唇沿,忍不住疾风骤雨般撬齿入口,席卷每一寸每一厘,热烈而肆虐。
高想似是茫茫大海中的失路之人,任由狂风暴雨裹挟,每次觉得自己将要溺死其中,又有一股力量使她活起来,便在这上浮下沉之中,任由他进入了自己的生命,主宰了自己的方向。
这雨翻来覆去,下了一整夜。
高想埋在他怀中,眯眼探了探窗外的微光,“天都快亮了。”
“嗯。”周洛城修长的手指在凝白的香肩上抚了两下,“累不累?”
“累了累了。”高想瘫在他胸口,吁了口气,这都第几回了?
她吃力地抬头,见他脸不红气不喘,还有体力的样子,心中不忿,找话怼道:“你从前不是很介意自己头顶带绿吗?怎么这回还是小麻子的样子,就宿在我房中。不怕流言蜚语了?”
“我何时很介意了?”
“上回扮成许文心查案,和我住客栈的时候啊,你还特意睡走廊了呢。”
“你觉得我能接受你跟许文心睡一张床吗?就算不是真的许文心也不行,被人以为也不行。这小麻子又不是确有其人,我自己扮的,我干嘛自己跟自己吃醋?”
“哦。”高想眼角藏不住的笑意,抓住了他回答的重点,周洛城吃醋了。
“那厉王呢?我上回给厉王点茶,你可是小心眼得紧,还说自己不介意被绿……”高想越说声音越小,似是意识到什么,“哦你那也是在吃醋,我还以为……”
周洛城轻扣了下她的脑门,“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里在想什么?该开窍的时候,总不开窍。”
高想往他怀中钻了钻,似是在掩饰尴尬,又似是在讨好他。
周洛城又道:“高大人,在你聪慧过人的脑袋里,我若是一直心属她人,为何又要对你好呢?”
“这个问题很简单啊。”
“嗯?”
“你馋我身子呗。”
“我!”周洛城抿了抿唇,竟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我若只是为了这档子事,那怎么府上那两个,还有一池春水,其他女人我多看一眼了吗?”
高想撇了撇唇,“那或许是我在床上,伺候得好。”
“你扪心自问。”周洛城凑下来,一股热流在她耳边窜动,“我们俩,到底谁伺候谁比较多?”
高想觉得耳边又痒又热,受不住地想要躲避,说话却还是中气十足,“也不能这么算,若是王爷喜好特殊,偏爱伺候人呢?而我恰好配合得好。”
周洛城一时语噎,很快又嘴角半扬,好看的眼眸中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甚有道理,本王又想伺候人了。”
“呜……?”高想又一次被体会到,嘴硬不饶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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