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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县令


许是稻娘娘满意今年夏祭的供品,原所担心的干旱并未发生,等新粮晒好收入谷仓,第二季的水稻秧子种到地里,天便下起雨来。

        虽不是久旱,这却是一场甘霖,村人们不必再为秋季的收成而苦恼,喻皎皎也不必再为闷热的天气里读书而煎熬。

        秋闱将近,喻皎皎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日夜苦读,不免将那一两分心思放在一旁。索性连日来的辛苦不曾白费,喻皎皎自觉进益良多,虽说不上满腹经纶,但好歹出题所涉及的典籍都细细读过一遍。

        喻皎皎也曾尝试着给自己出题破题,只是好坏如何当需他人评鉴。因喻盛安怕她去招惹从前那些狐朋狗友,不许她去县里;而她自己也担心把文章拿给县学里的教授会露出马脚,便只好请了同村的胡夫子帮忙审阅。

        胡夫子十多年前便考取了举人,只因家事方耽搁了,也不曾继续考。然她是过来人,自是有资格评判一二。因喻皎皎礼数周全,又是诚心请教,胡夫子便不推辞,拿着试卷仔细看了起来。

        胡夫子先是不住的点头,看到后面又不由得皱起眉来,正值喻皎皎忐忑之际,她说,“不错,此文章立意深远,又言简意赅,若考场上你以这种方式破题,便不成问题。只是未免用词浅显了些,粗略看去便少了一两分文气。”

        未被指出有错字,喻皎皎便觉满意。至于辞藻尚需修饰的问题,却非是她能立马改进的,实在是读书时日尚短,所涉猎的文章少,没有积累到足够的词语,不敢胡乱使用,若是用错了,却是要贻笑大方。

        只是这些理由不宜对他人说,喻皎皎言称受教,谢过胡夫子的指点,便准备回家。半道上却碰上了正来家寻她的田霖,见着了她,笑着招呼道,“正要找你呢,可巧便遇上了。”

        见田霖一派闲适的模样,喻皎皎猜测她要说的不是急事,便提议道,“路上不便,到我家去坐一坐,正好喝杯茶歇歇脚。”

        田霖笑了笑,只说,“一两句话的事儿,不必费功夫,我就这么跟你说吧。”

        见田霖不肯,喻皎皎也不好勉强,便示意她往下说。

        “下个月你便要去州府应考了吧,我娘想着也是该去县里办应考所需的文书凭据和路引等物,你若不妨,三日后咱们便动身,只是因与去县里纳税的船队一道。那船载了物资便顾及不到人,难免简陋些,好在路程不长,且委屈你忍一忍了。”

        收了夏粮,便到了纳税的日子,田牧忙得着慌。虽说上河村的人家都能纳得起税,不需要她去协调周济,只是纳税之物并非只是米粮,尚有绢帛等物,然这些上河村都不产,难免要去外头淘换。好在柳怀善在外行商,她家世代居住于上河村,大家知根知底,只待田牧将缺漏的名目统计出来,便可将淘换之事托付于她。

        前些天柳怀善已是载着满船的米粮出去,估摸着这两天便要回了,如此只待县里来的税吏验收无误,便要送去县里。这些虽只是小吏,田牧却不敢有丝毫怠慢,除了亲自作陪招待,还领着人帮忙打下手,好在这些人领情,便不下狠手盘剥。

        这般田牧带着人帮忙护送,顺道去县里将喻皎皎的事情办了,只是船上多是些县衙的人,田霖担心喻皎皎不惯脏污,若漏了嫌弃之色,教人看出来,却是难免被人说道娇气,故而提醒她。

        其实田牧本想另找时间带喻皎皎去县里,只是前面的事情凑成一堆不得空闲,接下来又要与陈家油铺订好明年的油籽,她要督促着翻松西坡那片地,好等着播种油菜花,如此一来只随税吏去县里那天正好,无奈只得遣了田霖来告知。

        喻皎皎自然不是那等矜贵之人,闻言点点头,又与田霖约定好去码头的时辰,便相互告辞。

        这样听田霖提了一嘴,喻皎皎心里不免设想那船有多简陋,她不着边际的发挥想象,等真正见到了船,便觉得还好。

        喻皎皎早早到了渡口,见大家忙着装载,因她并没有几分力气,又不好袖手旁观,于是寻了个记录的活计帮忙。等到上了船,田牧与她介绍那些税吏,便得了些和颜悦色的称赞。

        这般到了县城,不等田牧说要帮忙,却是被那些税吏催促着去办理文书。

        到了县衙,接待的是李文书,她自然是见过田牧的,如今看她带着喻皎皎进了来,猜到她的来意,不肖说明便看向喻皎皎,示意她说自己的户籍信息。

        喻皎皎上前将自己的姓名、父母是谁等报上,李文书闻言上下打量了喻皎皎一番,便说,“是喻盛安的女儿,怪不得看着眼熟。”

        得了确认,她便热情了些,差随侍递了茶来,说,“核验却是要非些功夫,你们稍待。”

        说罢去库里取了喻皎皎的户籍资料,与她刚才所说的一一验对,见确实无误,又问她是否入了县学,喻皎皎自然称是,李文书便又唤随侍去县学里要她的容貌特征。等了一会儿,那随侍回来复命,见并无差异,李文书这才执笔写应考的文书证明。

        待田牧于上面签字作保,李文书便去后衙请傅大人用印。

        傅思韵出生大族,不免讲究规矩了些,李文书报了傅府的下人通传,傅思韵重新整理了发髻,换过衣裳,方出来见客。只见她面若莹玉,眼似寒星,行走间袖袍招展,端得是风流俊逸。

        年少轻狂,李文书肚内暗暗啐道,因傅思韵有两分不耐,李文书不敢怠慢,连忙将所请之事禀告。

        傅思韵漫不经心的接过文书,扫见喻盛安三个字,觉着有些熟悉,便问,“喻盛安,我好似听过这个名字,她是谁?”

        “从前是上河村的村长,因刺探县衙的消息,被程大人罢免了,如今便换作了田牧。”李文书一直在县里当差,这些旧事自然清楚,当初程县令欲提高赋税,喻盛安不免来县里打听,谁知程大人平生最恨有人探听她的私事,如此喻盛安犯了忌讳,也就做不得村长了。只是这话说出来未免言语不敬,李文书便斟酌着道。

        闻言傅思韵嗤笑一声,程远扬这小门小户的做派,便是说出来都够丢脸的。她从前还以为田牧是她收拢的人,谁知却是高看她了。到底是下面人的恩怨,傅思韵并不在意,她看了喻皎皎的容貌描绘,却是生出一两分兴趣,便说,“这喻皎皎果然是这般不凡的人?”

        李文书有些发愣,待想明白过来,便知是这傅大人爱美的毛病又犯了。傅县令来了这一段时间,县衙里的人都知道她本人有三好,一好美景,二好美酒,三好美人。要说这喻皎皎的容貌,的确称得上美人了。

        想了想,李文书小心翼翼的说,“那纸上的词都是比照着她本人写的,属下并不敢虚构。您可是要传她来见见?”

        傅思韵点了点头,李文书见她同意了,于是便退下去叫喻皎皎来。

        过来的路上李文书已是嘱咐过喻皎皎规矩,等到拜见傅思韵时,喻皎皎便显得落落大方,进退得宜。

        傅思韵见她果然是个钟灵毓秀的人物,心里不由爱她一分,笑着说,“听说上河村的山水有灵,格外养人,如此一看确实不错。可惜我诸事缠身,却是未曾去游览过。”

        话虽如此,然傅思韵眉目间并无遗憾。诚然上河村并无令人向往的风景,但喻皎皎却喜爱那片乐土,便说,“山水的灵气自然还在山水间,人何其有幸能得一分。要说景色,上河村却有独特之处,非是鬼斧神工造就的自然风光,而是农人们勤劳织就的田园阡陌、灿灿稻田,大人若有闲暇,却是值得去看一看。”

        傅思韵不曾掩饰自己的客套,被喻皎皎看出来也不意外。只是她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既不愤慨傅思韵的敷衍,也不自卑于来自田间地头,反倒像是归隐的人,厌倦尘世的浮华,醉心于乡村的生活。

        然喻皎皎的生平来历在她手中那张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一个生于乡野长于乡野的少年人,如何会有历经千帆归于平淡的心呢,这便不由令傅思韵好奇起这个人来,从此便对喻皎皎多了一番关注,却是引起另一桩祸事,但现下她们相谈甚欢。

        傅思韵到底坐着县令的大椅,少不得要去处理县里事务,又正是收税的重要时刻,她不好与喻皎皎长谈,待按过印,便放她回去了。

        喻皎皎收好文书,出去与田牧会合,两人又去办过路引,方去码头与同村人坐船回村。

        却说另一边,李文书今日见了傅思韵待喻皎皎的态度,知道这新县令并不在意那陈年旧事,便重新与喻盛安往来,恰好喻盛安也存了此心,自此喻盛安便常离了家去县里,下晌带着一身酒气回家。惹得颜静渊数落她几回,但喻盛安并不听劝,仍然往来县里,只她有分寸不曾失了规矩,颜静渊见劝不转,也只得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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