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胡人的秀场
只听刘离说道：“我想伯父的想法无非是向百姓宣扬私取牧草的人，即使是吴兄这样的身份，也要受到严厉的惩处。这样做，虽然有一定的震慑效果，但也有许多不妥。”
“首先，圣人教育我们要劝人向善，伯父这样大行‘杀伐’，有悖圣人初衷啊。”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吴征虽然心中略感不屑，却也不愿反驳。
“我知道伯父一定心里不服，认为小侄不经世事。其实，内法外儒的做法小侄还是知道的。小侄也不敢说内儒外法一定比内法外儒好，或者还有儒法相济，抑或引入佛道思想更好也未可知。只是小侄有一个想法，事实是检验正确与否的那个唯一标准。如果可以的话，小侄希望在这件事情上做个尝试，希望伯父答允。”说道这里刘离起身向吴征深深地弯下腰去。
吴征第一次见到刘离这么认真的态度，就连上次他托付自己寻找父亲也没有这样郑重。其实，他哪里知道刘离现在的灵魂和那个便宜父亲并没有多少感情。
本质上，吴征是一个很开放的人，这从他的很多作为中都可以看出来，但对于这么重大的“治国思想”问题，他还是有些犹豫了，毕竟千百年来的历史告诉他外儒内法是一条最利于长期统治的规律。
幸亏刘离没有把话说死，这让吴征有了一定的思想空间，加上刘离只是想在这件小事上“试点”一下，还有就是刘离这个人让他莫名其妙地有了几分信心。最关键的是，他一直对自己的起事报悲观想法。
虽然刘离的到来让他下了勉力一搏的决心，但他的内心也是报着壮士一去兮的想法的。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而已。只是要搭上自己的一家子他就有点不舍了。
这几天每当看到为自己的事情奔波的儿子，安静地仿佛一下子长大很多了的女儿，还有更加体贴的妻子，他就恍惚了。
昨晚，他还做了一个噩梦，梦里，自己事败被杀，妻子儿女也都遇害。吓得他一身冷汗地从梦里惊醒。还好，昨晚他因为办公到深夜，就睡在书房，这才没有惊动妻子。否则又要让她担心了。
现在能让他不放弃的主要就剩两个原因了，一个是他复仇的赤焰，对于复国他暂时没想那么多了；另外就是从天而降的刘离这个人了。
人在无助的时候总会抓住周围可以抓住的一切，哪怕那只是一根稻草，况且，刘离的很多行为和言论，他在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想来，还觉得莫测高深，有些似乎荒诞不经，细思又觉奥妙无穷。
如果自己举事成功，最大的变数或许就是刘离这个人了。那么对于刘离的想法，自己应该怎么做呢？是怀疑反对？是小心求证？还是一股脑儿接受？
原本对于“全盘接受”的做法，吴征是想也不会想的，这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但是，昨天晚上，在他的脑子里却冒出了这么个奇怪的念头。他本来想把这个念头强行排除出去，但它就是顽固地在吴征心中回响：相信他，相信他，唯有相信他，你和你们全家才有一线生机，你的大仇才可能得报。
或许是刘离提到的很多观点和方法看上去像那么回事，也可能是因为，时间已经不允许吴征有更多犹豫和求证的机会，吴征再一次认真审视了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后，他作出了两个决定，第一，无论刘离是奸细还是什么其他的人，他都要把他绑在自己的战车上；第二，对刘离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实在太没道理，自己就全力配合。
对吴征来说，这是一个非常艰难也非常重要的决定。
做一个粉丝容易，做一个脑残粉不容易，至少吴征觉得他是不可能加入这个光荣的组织的。
……
现在对于刘离的这个要求，吴征原则上在心里已经通过了，不过他还想听听刘离的具体做法，于是他笑着问道：“这个嘛，不是伯父不答应你，你总得先说说，你要怎么‘劝人向善’吧？”
“这个自然。不过小侄先要向伯父说说这件事情的其他看法。”在说到操作程序前，刘离还想把刚才没说完的观点说完，坚定吴征支持他的决心。他本来是等待与吴征理论一番的，没想到吴征貌似很合作，不过下面的话应该对事情的发展只有利好没有害处。
“你说。”现在，吴征反而好整以暇起来。
刘离起身在阁子里踱步，开启了他的演讲模式。
“我华夏几千年的文明为什么发展到现在得出了一个‘外儒内法’的治国之策呢？从表面看来，这是统治者，或者说皇帝和贵族的私心所致，事实上也是。表面宣扬忠君思想，实际上实行严酷镇压，还有什么比这更有效的统治手段呢？”
“在这种‘国策’的影响下，百姓只知道上有君，下有法，不知道为何有君，为何有法。国家政府成了以皇帝为代表的贵族的游戏舞台，但是无论他们怎么玩，受伤害的总是百姓。”
“其实呢，明白人都知道，君权神授只是骗人的把戏而已，秦始皇的祖先是西戎人，或者是吕不韦和歌姬的私生子，情况更加不堪，”刘离意味深长地一笑，继续道，“刘邦就一地皮**，曹孟德有宦官背景，司马家是从人家孤儿寡母那儿抢班夺权的，到现在都还不敢把‘忠君’这块招牌拿出来见人，不得已把‘孝道’过度拔高，还弄出个‘卧冰求鲤’的笑话……”
“律法只能对付些苍蝇蚊子，对凶猛的甲虫是毫无办法的，‘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更是天大笑话。实际上，王子犯法只有两种结果，一是若无其事，二是从重处理，其中的原因不言自明。”
“他们打来打去不要紧，一不小心弄的两败俱伤，或者民不聊生，这时候问题来了，百姓们起来造反，夺取政权，接着就是下一轮的重复；或者乘虚而入的不是‘国人’，而是异族。在异族统治下，汉族百姓过得更是水深火热。”
“有人说，这个时代有不少异族首领还是很优待汉族人的。这简直是屁话，谁敢在我面前说这话，我绝不打死他，我要让他死得很有节奏感。你们知道节奏感是什么吗？就像，就像那个击鼓，有快慢缓急之别。”说着，刘离伸出双手食指，在桌上打出几串不同节奏的片段。
“是。有些首领是没让占领区的汉族混到活不下去的地步，有些汉人甚至还做了胡人朝廷的高官，但这就能说明汉人受到了善待吗？显然不是的。我们可以把汉人和他们本民族的人的境遇进行对比，很快能得出胡人地位高于汉人的结论。”
“据说，在某位大单于治下，一个胡人抢了汉人的东西，大单于知道了把那个胡人重重治罪，还送了那汉人好些东西。这是作秀，是赤果果的作秀。你们知道什么是作秀吗？用度娘的话说，作秀就是，利舆论等途径宣传提高自身的好名声。度娘是谁？度娘是一个无所不知的存在，自从谷哥抛弃了我们后，度娘的地位更是不可动摇啊不可动摇。”
“好了我们继续说作秀，作秀有几个特点，作秀的最大特征是什么？就是不实事求是，本来不是那么回事的事偏要像煞有介事地装成那么回事。在上述例子中，胡人政府处置犯法的胡人根本就是单个拿出来撑场面的，实际上更多的有罪胡人并没有得到惩罚。而且那个大单于后面送给汉人的礼物更说明了他的心虚。就事论事，把那个犯事的胡人办了，赔偿那个汉人的损失就可以了，何必多此一举呢？他难道可以让每个收到伤害的汉人都得到这次一样的‘补偿’吗？显然是不能的。”
刘离越说越来劲：“第二个特征就是所谓的‘抓小放大’，上例中这个倒霉的胡人就是‘小’，更多犯事的胡人就是‘大’，当然，可能连哪个‘小’也没有抓住，事后那个胡人说不定还逍遥法外呢。”
“第三个特征就是迫于形势的压力不得不杀一儆百。大家都知道事发之后，找个替罪羊惩处，最是物美价廉了。有个叫‘天朝’的国度，那里有一种人叫做‘临时工’，就是替罪羊的最佳选择。以后有机会我再和你们好好讲讲……作秀的特点很多，有时间我们可以继续探讨，现在就不赘述了，其中关窍大家可以多观察多体会。”
刘离有点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地把话题回到原来的轨道来：“刚才说到汉人地位不如胡人，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那就是赋税徭役，汉人总是最重的，每逢战争，汉人都是炮灰。这个炮灰就是站前面送死的，就像灰尘一样烟消云散了，你们明白吧。”
尽管众人已经对他嘴里时不时冒出来的新名词不感到奇怪了，但无数次客串度娘让刘离疲惫不堪，这时他终于能理解度娘无数次被人“问候”却无怨无悔的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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